李意,罗锦衣皱眉思索,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直到他看见秦琰血色尽褪的脸。他想起来了!那个当初总跟在秦琰身后的小不点!可是太后提这个干嘛?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等等,秦琰叫沈意“小意子”……
他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秦琰,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节,声音带着怒气,“你叫他小意子?”
秦琰对李意抱的什么心思,当时不知道,现在多多少少也想明白了。
沈意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但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只是好奇得打量着秦琰,这到底怎么回事?
秦琰已经没了刚刚的慌乱,他平静的看着怒视他的罗锦衣,甚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李意,朕从没对任何一个男的产生过心思。沈意他,只是让我想起了小意子而已。”
说完,他又看向太后,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母后,这么多年了,小意子已经走了整整十一年了!您还不放心我吗?这后宫,哪一个不是您亲手挑选出来的,这些年朕对她们怎样、也没有接触过男宠,您难道会不清楚?”
“他已经走了,多少年了,您以为朕不想忘了他?那种午夜梦回又被惊醒的感觉很好受嘛?可朕忘不掉啊。”九五至尊的身躯此刻微微发抖,他缓缓蹲在地上,仿佛这样就能回到从前,仿佛下一秒就会跑进来个小孩,手里拿着褪色的抹布,小心地问他为什么难过。可,曾经那个满脸泥渍却还想着给他洗衣服的小孩已经没有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琰的声音有些嘶哑,“朕长大了,能自己做主了,您就不能不这么管着朕吗?”
太后怔在原地,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伸出手想摸秦琰,手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刚刚还端庄的仪态仿佛都散尽了,肩膀微微向前收,看起来有些苍凉,就在瞬息之间,好似苍老了许多。
“这么多年,哀家一直都做错了嘛?”她自言自语。
太后已经走了,秦琰还呆在原地不愿起来。沈意和罗锦衣二人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拽了起来。
秦琰坐起来后愣了一会,然后就跑到桌子前,从一个锦盒里拿出个朴素的小方盒子。他裟摩着盒子,看向沈意,“对不起,朕……朕就是太想念李意了,朕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人,朕一直很明白,也能分得清,但……”
“臣知道,称呼而已,能理解。”
沈意能理解。罗锦衣表示理解不了,这也太……想不出形容词,反正这个称呼,放别人身上可能没什么,但要是这个别人是沈意的话,罗锦衣觉得,可能不太行。可惜现在他插不进去话。
秦琰低头看着手里的木盒,嘴角噙着温柔的笑,“以前朕有个朋友,哈哈,你肯定会奇怪,皇帝还能有朋友。那是朕在宫里唯一的朋友,他叫李意,朕叫他小意子,他教了朕好多好多。啊,锦衣也见过他,不过可能就只有寥寥几面。”
“有一次,母后叫我去吃饭,让我不要被人迷了心智,朕当时很不理解,但没在意。回去时,小意子就不见了,”九五至尊的皇帝,回忆起往事时竟露出了极其苦的神色,“朕再也没有找着。他们说这是小意,朕不信,朕的小意子肯定在哪里等朕呢。”
秦琰捧着小方盒轻轻摩挲,虽然嘴里说着不信,手底却尽是温柔。
回去的路上,罗锦衣和沈意各怀心事,几乎没怎么交流,到宁王府门口时,罗锦衣突然叫住沈意,“那个,以后还是别让皇上叫你小意子吧。”
沈意不明所以,只当他不想提及亡友,便点了点头,反正应下就是,皇帝叫不叫那是皇帝的事儿,他一个臣子不好说什么。不过从那以后,皇帝再也没叫过小意子,一方面是往事,另一方面是他于心有愧,没脸再叫了。
当天晚上,沈意书房的灯一直亮到了三更天。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起床去了万律松卧房,行跪拜大礼请安,万律松乐得呵呵直笑,大为夸赞。沈意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接着便走到万停房里,万停刚刚完成任务回京,此刻已经早起训练了。沈意带着嫌弃打量了下万停的房间,然后放下两封信在桌子上。
今天的早朝好像格外严肃,连罗锦衣这个闲散王爷也被拎出来了。文武百官个个板着脸,手里的芴板泛着寒光。沈意依旧穿着那件淡紫色官服,只不过好像熨烫过了。
罗锦衣右眼皮从昨天跳到了现在,他总感觉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皇帝刚说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沈意便站了出来。
“臣夜弹劾当朝太后——罗英。”
话一出口,如水入油锅,顷刻间便炸了起来。
“沈大夫这是疯了吗?弹劾太后?”
“太后?这这,这真的是,荒唐至极!”
“我倒是觉得有理,自皇帝上位以来,太后插手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你这是说什么,太后为了国家操劳至此,你们竟然……”
一时间朝堂之上众说纷纭,罗锦衣偏头看着沈意,对方一脸从容,不卑不亢的看着皇帝。他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竟会这么突然。
皇帝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这才问沈意,“沈爱卿要弹劾朕的母后?罪名为何?证据何在?”
“霍乱朝纲,干扰国是。”
话一出口,朝堂之上瞬间连呼吸声都没了,众臣大气都不敢出,静静看着沈意拿出一叠信纸,还有几本账本。
“这是微臣搜集到的太后给各州县的密令和州县官员所贪污的部门银两,据臣所知,在这些州县,密令的作用,大过圣旨。还有些别的臣就不多说了,还请陛下明鉴。”
秦琰示意福公公接过证物,皇帝看着沈意,眼神严肃,语气间带着审问,“你可知诬陷太后是何罪名?”
沈意点头,“微臣知道,还请陛下先看证物。”
“什么!”皇帝翻看了几页,不可置信的盯着身旁的福公公,他怒气冲冲地一拍龙椅,“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