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立政殿前。
江如宁带着自己二哥亲手写的一封休书跪在了立政殿前,将休书高高举过头顶,喊道:“罪女江如宁求见陛下。”
立政殿里一群大臣正与魏林筌周旋着,说要让魏林筌废了江如宁,再将她打入天牢,定其九族之罪。
“陛下”苏秉德恭敬地对着这些大臣,然后走到前面,对魏林筌说道:“陛下,贵妃娘娘跪在殿前,说要见陛下。”
听到苏秉德说江如宁又跪在殿前,魏林筌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阿宁”,正准备丢下这群人不管,可这些文臣却一个比一个烦。
“陛下,宸贵妃此时来找您,势必是要为江家求情啊。”“陛下,宸贵妃为江家之女,实在不能放过啊,还望陛下废除宸贵妃贵妃之位2,打入天牢。”“............”
这些人一人一张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可魏林筌根本就不在乎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心心念念地记挂着跪在外面的人,不过他也知道这些文臣是不会让他出去的,“够了,别说了”魏林筌气急败坏地坐了下来,这群臣子也不再出声,而后魏林筌又对着苏秉德道:“阿翁,你去把阿宁带上来。”
“是”
看着靠近自己的苏秉德,江如宁冷笑了一声:“怎么,里面那群人不许我进去吗?所以三郎又让你来劝我回去?”
苏秉德伸手扶起了江如宁,道:“娘娘误会了,是陛下命老奴来带娘娘进去的。”
江如宁收好手上的东西,看向立政殿,面露忧色地问着苏秉德:“他们是不是逼三郎逼得紧?”
“是啊,那些人只想置娘娘与江家于死地,但是娘娘放心,陛下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江如宁没看跟在自己后面的苏秉德,只听着他的话,觉得好笑一般,问了一句:“为什么,我与他们无仇,为什么他们置我于死地?”
苏秉德笑了:“本就是这样,娘娘觉得与他们无仇,可他们却觉得娘娘在不经意间挡了他们的路。这皇城从来都是勾心斗角,风云诡谲的,不然人家也不会说皇城是吃人的城了。”
“是吗?”江如宁嘴角勾起一抹笑,再怎么想所有的也都只是当初了。
苏秉德引着江如宁进了立政殿,这群大臣也是很自觉的在中间给她分出了一条道,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魏林筌,江如宁头一次觉得他是那么的不真实。
江如宁双膝下跪,将手中的休书举过头顶,看着魏林筌道:“江如宁拜见陛下。”
“快起来,地上凉。”魏林筌现在是最看不得江如宁跪的,自从那次她1跪伤了膝盖之后,魏林筌就对他说过,这天下谁都要跪他,唯有她江如宁不需要。那时候虽然她应下了,可她到底还是与旁人不同,生在礼数如此周全的江州,江如宁又怎么会因为一两句话就不顾礼法呢。
江如宁牵起裙角缓缓站起,示意苏秉德将手中的东西拿给魏林筌,“这是江奕辰亲笔写下的休书一封,自此后秦可心1与我们江家再无瓜葛,还望陛下能放了秦姑娘。”
听到江如宁此言的文臣们就像炸锅了一样,立马围了上来,一人一言地说着。
一大臣说:“陛下,秦可心是江家儿媳妇,岂能因为一封休书就断了她与江家的关系,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有江家的血脉,如果放了,岂不就是会埋下一枚祸害,为以后着想,陛下当立即斩杀所有江家血脉之人。”
另一大臣附和道:“是啊,陛下,一封休书并不能代表什么,况且这封休书肯定是不久前才写的,这逃避罪责之心昭然若揭啊。”
听着这两位大臣的言语,江如宁冷笑地转过身看着这两个人,开口道:“听两位大臣所言,本宫倒想问一句了,若陛下休了本宫,那么请问本宫与魏氏皇族,与陛下还有关系的。”
先前开口的大臣立马回道:“自然是再无任何关系,陛下休了贵妃娘娘,那么贵妃娘娘自然就与皇族再无任何瓜葛。”
听到这话,江如宁变得严肃起来,冷冷道:“既如此,那为何陛下手中的这封休书就不能代表什么?休书已下,秦可心与我江家再无任何关系,两位大臣又何苦咄咄相逼,不给一条活路?”
“这.........”这位大臣自知理亏也不好再说出什么诡辩之言。
“江家为戴罪之身,此时写下休书难免不给人逃脱罪责的遐想,如果今后要灭满门的,人人都来递一封休书,岂不是都要放过了。”另一位大臣回道。
江如宁眼神扫过去,“大魏律例规定,女子遭夫家休弃即与夫家再无关系,双方荣辱皆与对方无关。本宫说的对吧。还有,本宫也姓江,身体里也流淌着江家的血液,若日后本宫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那他们也有一般血液也是江家的,照大臣们这么说,到时候是不是也该杀了本宫与陛下的孩子啊?”
听着这话的大臣们一阵心惊,倒也没想到江如宁会说出这些话来。本想占着人多,且都是文臣,诡辩功力深厚来追责江如宁,却没想到江如宁竟然搬出1了大魏律例,而律例里也着实有这样一条,至此那些大臣也才消停下来。
打开休书仔细看着的魏林筌是想象不出来江奕辰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休书的,虽然只见过几面,在一起谈笑的时间也不多,可魏林筌依然记得江奕辰开朗的性子,他也记得江奕辰是有多爱秦可心的,而现在,江奕辰竟然在这封休书里狠心列下了秦可心并不存在的七出之条,以及自己对她的不满和早已不爱的心里,这该有多么坚强,才能写下这样诛心的话语。
看完了整封休书,魏林筌大致也明白了这个肯定是江如宁的主意,既然如此,自己保不了江家周全,倒不如顺此做个人情就放过秦可心,为江家再留下一个血脉。
看着江如宁对他殷切的眼神,再看看底下这些一度逼着他的大臣,魏林筌下定了决心:“休书已下,秦可心与江家再无关系,既如此,便放了秦可心,念及身怀有孕,行动不便,就着大内统领段江护送其回江州。”
见魏林筌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这段话,底下的大臣低声议论着,他们知道现在是说什么都不会改变魏林筌的想法,这里的人无一不怒目而视着江如宁,真的不知道她是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让这么一个英明的皇帝如此昏聩,本来就对江如宁特别不满的大臣在现在对她的印象又坏了一层,几乎都在盘算着以后该怎么对付这个人。
彼时,江如宁带着魏林筌的圣旨和段江去了关押秦可心的地方,这个地方江如宁从未来过,这次一看无论是环境还是规制都与江家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守在门口的侍卫与院落里的侍卫,其他的根本看不出来这是关押一个犯人的地方。
“民妇秦可心拜见贵妃娘娘。”秦可心挺着大肚子过来对江如宁行李,虽说俩人只是寻常姑嫂,可是现在毕竟有那么多皇宫里的人在,江如宁再怎么心疼这个嫂嫂也是没办法让她免礼的。
“二嫂”江如宁赶忙上前扶起了秦可心,扶着她慢慢坐了下来。
看着如此严肃的江如宁,秦可心问道:“宁儿,你,是有什么事吗?”
江如宁覆上秦可心的手背,眼中是三分后悔,七分担忧,颤抖地将这封休书递了出去,说道:“二嫂,这是.......二哥给你的。”
“奕辰给的?”秦可心面露喜色接过,缓缓打开,入目的就是“休书”两个字,看到那两个字时,秦可心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水,忍者心中的痛,秦可心就那样看了下去,越往下看,秦可心也不自觉的就抓紧了纸张,连指尖都微微有些泛白。眼里看着,心里读着,“啪嗒”一声,那一滴泪就那样落在了江奕辰的泪痕上,与之重叠。
“德行不淑,苛待家友,一室独大,不解风情.......”秦可心将休书上的内容一句一句地读了出来,“这些都是他写的?”
江如宁听清了休书里的内容,她也没想到江奕辰会将话写的这么狠,听着秦可心的问,江如宁沉默地应对了。
看着江如宁的反应,秦可心忍不住地站了起来,情绪激动道:“我什么时候做了这些事?我何曾对不起过江家,对不起过他江奕辰,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说我德行不淑,苛待家友,我何曾做过这些?”许是情绪波动较大,秦可心抚上肚子撑着桌子,突然地面无血色,额头上冒满冷汗。
秦可心突然的反应吓到了江如宁,江如宁一时惊慌,“二嫂,二嫂你怎么了,二嫂。”
秦可心细汗冒得越发密集,喘着粗气,抚上江如宁的肩膀,“疼,宁儿,疼。”
“二嫂”江如宁知道秦可心这是动了胎气,突然身边的小宫女惊呼了一声:“娘娘,血,血。”
江如宁顺着小宫女指的地方看去,这才发现秦可心站着的那个地方已经有了一滩血迹,而她的白色衣裙也已经被血染红了一部分,江如宁着急地跑了出去,让小宫女照顾着秦可心。
“段将军,请你快去太医院找个太医过来。”
看着江如宁如此着急的样子,段江的心也吊了起来,急忙问道:“娘娘怎么了?”
江如宁来不及向他解释,“你快点去找太医,若晚一步里面的人出了事,本宫要这里的所有人陪葬。”
“是”虽然不知道里面的人发生了什么,可是段江还是听从了江如宁的命令,快马加鞭地就去了太医署。
房内,江如宁与几个小宫女一起将秦可心弄上了床榻,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秦可心的下体流出,而秦可心此时已经是失去了1三分意识,秀发被冷汗弄湿,紧紧贴在脸上,秦可心疼痛地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口中呼喊的是一声声“奕辰,奕辰,奕辰..........”
等了一会儿的江如宁见秦可心越来越痛苦,而段江去请太医依然还没回来,江如宁的心里升上一股怒气,“段江呢?太医呢?为什么还不来?”
“娘娘,来了,来了。”太医几乎是被段江给丢进来的,一个骨碌滚到了江如宁的面前,还未来得及整理衣冠,江如宁就吧他提了起来,让他给秦可心医治。
太医稳稳地搭上秦可心的脉搏,道:“娘娘,这位姑娘是动了胎气快要生了,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个稳婆替她接生。”
“稳婆”江如宁现在已经是方寸大乱,只知道跟着太医的指示去做,太医说要找稳婆,她立马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段江。江如宁知道段江的脚程快,会做事,而且不会有任何人拦他,故此让他去找人最合适不过了。
在段江去请稳婆的这段时间里,江如宁又依着太医的话让人去厨房烧着热水,以备不时之需,而为了稳下秦可心的情绪,太医也施了针让她休息了起来,同时也给她止了血。
段大统领于皇城内八百里加急还在皇宫内加急抓了一位太医去了宫外,很快这件事情就传到了魏林筌的耳朵里,刚定下明日处斩江家的魏林筌在宣纸2挥洒着,仔细听着暗卫来报,才知道所有的事情。他停下笔顿了顿,随后又写了起来,随口答了一句:“朕知道了,下去吧,再去替朕盯着。”
“是”暗卫微微低下头,立马又飞身而出。
魏林筌一气呵成地完成了纸上大作,放置好笔,看着这幅作品,直呼:“甚好甚好。”
那宣纸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逆我者亡。
稳婆是被段江抓过来的,然后又被扔进了秦可心的房间,看着房间里衣着不凡的江如宁,稳婆也是觉得这些人是不能得罪的,于是慢慢靠近着秦可心,只见她现在已经是出满了冷汗,万分痛苦。稳婆要来了所有的热水,仔细为秦可心撩起了衣裙,为她擦拭着腿间的鲜血,而后就为她接生了起来。
等在外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江如宁看见稳婆双手沾血地打开了门,连忙凑上前去问道:“我二嫂怎么样?”
稳婆皱着眉头说道:“那姑娘血崩了,如果不止血恐怕是撑不住了,孩子也会死的。”
“你说什么?”江如宁一把抓上稳婆的双臂,也不管稳婆被她抓的有多疼,双目失去了焦距,“怎么会这样?太医呢,快去配药啊。”
段江见江如宁快被逼疯了,在旁边提醒道:“娘娘,太医已经去熬药了。”
“去熬药了”江如宁抓住稳婆晃着,“你听到没有,太医已经去熬药了,你快进去为我二嫂接生,快去啊。”
这一场接生持续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的午时。所有人的精神都是极度集中的,江如宁也是一夜未眠,只是守在这边的江如宁并不知道大理寺那边发生了什么,这天一大早江家的所有人都被押到了刑场,没想到的是所有的事情都来得这般快。
午时三刻,秦可心用力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一声大喊“奕辰”,而后房间里传出的是孩子有力的啼哭声。午时三刻,刑场则已经是斩杀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