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宁满脑子都是从前种种,那些画面就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在她的脑子里播放着。那种撕扯心脏的滔天疼痛快要将她吞没,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江如宁觉得自己很是没用的时候。
很快,刚刚被遣去拿笔墨的狱卒已经端着东西过来了,看到蹲着的,身体发抖还抽抽搭搭的江如宁,狱卒尴尬地站在那里,“娘娘,您要的东西已经拿过来了。”
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江如宁愣了一下,而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面貌,微微侧过头对狱卒说:“把东西放下,你下去吧。”
狱卒将东西尽数放置在江如宁后面,并没有走,在后面扭扭捏捏地似乎有什么事情。“你还有什么事吗?”这时候江如宁已经擦拭去了自己的眼泪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狱卒,狱卒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着:“那个,贵妃娘娘,之前我们是奉李大人的吩咐才会对娘娘不敬的,还望娘娘能恕罪。”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江如宁拿起地上的东西,端着就往关着江韫玉和江奕辰的地方走去,只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让狱卒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看着这位清冷的背影,想到的也是她应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自信,不过他的直觉也是没错,江如宁本就没想着动他,毕竟在之后的几天还是要靠他来好好照顾江家的人。
“宁儿”江奕辰听到脚步声,原以为又是大理寺的那些人过来给他们强加罪行,所以赶忙站了起来,想要拼上一拼,没想道看清楚的来人竟是江如宁,这才惊呼,但是却是很欣喜。
江如宁打开牢门,走了进来,看到自家两位哥哥已失去了曾经的风姿,江如宁的心里自是心疼,可是现在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你要让我休了可心?不可能。”江奕辰听出了江如宁的意思,立马站了起来,要他休了秦可心,这比要他的命还难,想当初他是花了多大心思才追到秦可心,才能和她成亲的,这些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同时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有多爱秦可心,休了她,岂不就是让他去死吗?
江韫玉对于江如宁的行为也是很奇怪,“宁儿你这是想干嘛?”
江如宁站了起来,细细解释着:“二哥不休二嫂难道是想看着二嫂去死吗?我们江家已经注定是灭门的罪了,所有的江家人都会被处斩,难道二哥也想要二嫂跟我们江家一起去死吗?”
“不.......”江奕辰听到江如宁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做的对,做的好。
江如宁接着说道:“二嫂的肚子里还有二哥的孩子,如果二哥休了二嫂,那么二嫂就跟我们家没关系了,而且二嫂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就是我们江家唯一的血脉了,二哥”
江奕辰很是痛苦的扶着额靠在墙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江奕辰”“我,秦可心”“在此对月老许下生生世世之约,生生世世所嫁所娶均为今日这一人,有红线作证,此后百年不离不弃,若谁九十七岁去,奈何桥上等三年。若违此誓,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那是在月老祠下许下的誓言,此后生世皆为夫妻。
江奕辰紧紧抓着秦可心的双手放到胸前,眼中满是欣喜额色彩,“可心,今后我们就是禀过天地的夫妻,你等我去你家提亲,我要把你娶回江家,娶回去做我的妻子。”
“嗯,我会在家里等着你过来的。”
江奕辰把秦可心拥入怀中,看着月老祠中那棵刚刚俩人去系过红线的姻缘树,再感受着怀中人的温暖,江奕辰才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看着日暮夕阳,在那里他仿佛1看见了两个人以后美满的生活,嘴角不断上扬着。
月老祠中许诺三日后,江奕辰带着江父和江母和自己准备的聘礼到了秦家,秦家在江州也是有头有脸对的,但还是比不上江家在江州的地位。
其实对于无比宠爱自己女儿的秦父,他是很尊重秦可心的意见的,一般只要是秦可心想做的事他都不会反对,就连婚事他也是想让秦可心自己决定。秦父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心仪之人,可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江奕辰。
听着门房来报江家过来提亲,秦父几乎是吓得跳了起来,知道了之后,赶忙迎了出去,在门口就看到了江浩倡,秦父拱手道:“浩倡兄,快请进。”
“秦兄”江浩倡跟着秦炎进去了,而江奕辰为了给自己的老丈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就一直跟在后面不作言语,虽然憋得有点难受。
秦炎引着江浩倡坐了下来,命人给他沏茶,而江浩倡有命在身,自是也不敢再耽误,便单刀直入,直切主题道:“秦兄,浩倡今日前来是想给小儿提亲的。”
“哦?久闻江家有两位好儿郎,不知浩倡兄是给哪位提亲啊?”
江浩倡示意身后的江奕辰走上前来,笑道:“就是二子江奕辰。”
秦炎上下打量着江奕辰,此时的江奕辰一身黑衣显得身量修长,面貌也是俊美里不失几分英气,举手投足间也自有一番风姿,可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从江奕辰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轻佻的意味。秦炎曾在偶然间见过江韫玉一面,兄弟二人长得倒是极为相像,可是气质却截然不同。其实秦炎私心里是想着将秦可心许配给江韫玉,毕竟那么一个温润如玉的人才更对胃口。
“江二公子也是极好的啊,不过小女已有意中人,恐怕要让二公子扫兴而归了。”秦炎端起茶喝着淡然说出这句话,倒也是实话。
“爹”将乌发斜挽着,只随意簪着一只步摇的秦可心一袭曳地烟紫长裙略施粉黛从前面进来了。
秦炎不知是被自己突然出现的女儿给吓到了还是被茶烫到嘴了,急忙站了起来,“可心,你怎么出来了?”
秦可心对上江奕辰的眼眸淡然一笑,而后向江浩倡与秦炎施礼,道:“爹,我听丫鬟说奕辰过来提亲了,所以就想来看看爹爹有没有为难奕辰。”
听着秦可心称呼江奕辰一口一个奕辰,秦炎这才傻了眼,原来秦可心的意中人就是江奕辰吗?正当他愣着的时候,江浩倡开口道:“秦兄,我与瑶光都很喜欢可心这孩子,所以今日也就带着奕辰来提亲,好想尽快让两家结为秦晋之好,这样,江家多了一个女儿,而秦兄你也就得了奕辰这样一个儿子了,岂不美哉?”
秦炎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敢情你们都知道,只有我蒙在鼓里是吧,你个死丫头怎么不早说啊,还害我刚刚替你回绝着。”
秦可心贴到秦炎身边,抱着他的手臂,作撒娇状:“爹,可心不告诉你,不还是怕你生气吗?奕辰他对我很好的,你就应了吧。”
秦炎摆摆手,“罢了罢了,二公子也是不凡之物,你跟了他我自是放心,自是如此,那么,我就应下这门亲事,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要你们江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来娶我们家可心。”
江奕辰激动地跪了下来,抱拳道:“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岳父大人放心,奕辰必定会将可心风风光光的娶回江家,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想到曾经的那些话,江奕辰就无比痛苦的砸着墙,还自言自语道:“不是说不会让她受委屈吗?怎么会这样?”拳头砸上墙,就算是破了皮,就算是鲜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江奕辰就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还是在那边挣扎着。
那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江州城内热闹非凡,江奕辰把大婚的日子选在这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天江州最为热闹,而江家也准备了最好的仪仗队和花轿以及最好的接亲喜娘与最高规制的随从人员,好不气势,好不风光。
到达秦家门前,只见一袭婚服的秦可心正盖着大红盖头由秦炎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到江奕辰的面前,每走近一步,江奕辰的心里就多一份喜悦,很快,秦炎就领着秦可心到了他的面前,把秦可心的手交到了他的手里,对他说道:“臭小子你要是敢对可心不好,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知道吗?”
“岳父大人放心,奕辰定会对可心付出千倍万倍的宠爱,定不会叫她受到任何伤害与委屈。”
喜娘撩起花轿的帘子,扶着秦可心就进去了,随后高喊一声“起轿”。八抬大轿缓缓离地,仪仗队重新演奏了起来,骑着马的江奕辰向秦炎拱手告辞,而后就骑着马行在花轿的前面,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着,心中的欢喜已是盛不住地溢出言表。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行过礼,秦可心被喜娘引着到了新房里。入夜时分,江奕辰终于回来了,却是带着一身酒气,平时的他酒量虽好,却从不沾酒,今日的他却是破天荒地饮了这么多酒。
房中,龙凤烛燃着,朦胧烛光摇曳,伊人婚服加身,盖头覆面坐在床上等待她的情郎。
江奕辰冷静下来,拿起桌上的金称秆缓缓靠近秦可心,而盖头下的秦可心只能感受到江奕辰的靠近,以及出现在盖头底下的那一双鞋,她紧紧抓着衣服,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江奕辰轻轻挑起那大红盖头,喉结因着口水的吞咽上下滑动着,而他的手也在颤抖着,稍一用力,大红盖头委地,今日的秦可心浓妆粉黛,却依然美的不可方物,就如初见的那一眼,自此便是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江奕辰整理了下思绪,走至桌前,拿起两杯合卺酒,递给了秦可心,饮下交杯酒,从此,秦可心便是江奕辰唯一的妻,江奕辰便是秦可心唯一的夫。
那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仿佛成亲的日子就在昨天一样,江奕辰想起曾经的一切嘴角勾了起来,他知道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就要结束了,而他曾经许诺过一辈子的那个人此时却被无辜牵连,这又如何不叫他心疼。
曾经在月老祠下,许愿生生世世都为夫妻,而这第一世就一封休书写下,这样还能如何与她续那生生世世的婚约?相比这些,或许他最想的是要秦可心活下去,只要她活下去,那么自己此生便就再无遗憾了。
“我写”像是想通了般,江奕辰绝望地说出这两个字,走到了江如宁面前,坐了下来,江如宁则在旁边为他磨着墨,江奕辰拿起毛笔,看着雪白的纸,不知该如何下笔。要知道男子休妻必定是要正经理由的,只有妻子犯了七出自是有权利休去,可是秦可心从来无错,江奕辰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写这封休书。
写着扔着,不过一会儿工夫,江奕辰已经扔去了十几张,可是每张纸上却只有寥寥几字而已,江如宁知道他内心的痛苦,他不知该怎么才能写下一封最满意的,最不会伤害到秦可心的休书,“可是只要是休书就会对他造成伤害啊。”江奕辰看着写下的休书二字自言自语道。
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江奕辰提笔写下了自己最想写的一封休书,看那上面的内容,与其说是休书,倒不如说是约定今生来世的一封情书,只是现在这封情书上的字却对秦可心的伤害极大,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秦可心竟然会在他死后万念俱灰,不多时也跟着他去了。
最后的最后,落笔,江奕辰一滴无声的泪水滴落在上面晕染开来,江奕辰将这封休书仔细地折好递给江如宁,“宁儿,多谢你,还希望以后你能替二哥多多照顾秦姑娘,多谢了。”
“二哥”江如宁看着已经被摧残地毫无任何求生意志的二哥,又想起以前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二哥,泪水模糊了双眼,“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二嫂的。”
在这里,江如宁再没有与江韫玉和江奕辰多作言语,她害怕自己会因为这些再不想离去,既已与二老告别,江如宁也只能与两位哥哥告别着。多想就这样跟着哥哥和爹娘一起去了,可是江如宁知道她不能,她已经从江韫玉的口中得知了是谁在陷害江家,现在的她只能忍下所有痛苦,将真正的杀人凶手找出来。可是现在却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