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你来接我吧,省医院旁边。”
“嗯,对。”路鹤之抖了抖酸麻的腿,无聊地四处张望。
林芒处理好医院的一大堆琐事,天色已经擦黑。他再一次确认端端没有任何不妥之后,和门卫大爷打了个招呼,走出医院。
路鹤之看到一个身影,他不确定那是谁,不过独特的嗓音让他立刻就分辨出来。
“诶,师傅,去××小区。”
大风吹散了林芒的后半句话,吹得路鹤之迷了眼睛。
待到路鹤之揉过眼睛,再看向那处时,蓝白的出租车早已扬长而去。
低调奢华的流线型轿车停在路鹤之身前,路鹤之也不再看远去的出租车,低头钻进车里。
回到空荡荡的大房子,路鹤之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房子里静悄悄的,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以往小情儿在这里,好歹像是个情欲场所。这次,没有情儿,这房子好像荒废了一样。
路鹤之脱下硬质的外套,就只穿着里面薄衬衫躺倒在床上。
他面对着天花板,脑子里浆糊一样的东西一大堆。
路鹤之坐起来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试图用工作把杂事都挤出去。
他做到了。
他睡着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路鹤之做梦了,梦到高中的时候林芒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那个时候,林芒是没有刺的,连头发都是软趴趴的。
梦到林芒又给他做饭吃了,少年脸蛋上还沾着水,端着两盘菜弯起眼睛看着他。
哦对了,还梦到自己离开时林芒垂下头,眼眶里噙满泪水的样子。
“轰——”
外面的闷雷声传过来,雨水从没关严的窗户潲进来,打湿了床单。
路鹤之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林芒就像是他的梦魇,一直围绕着他。他也有歉意,路鹤之的确是真心喜欢过林芒的,只不过后来出现的那个人太过于光芒万丈了,亮得让路鹤之不得不注意到。雨点还在不断向房间里进攻,路鹤之胸口压抑的很,他突然很想念林芒。
路鹤之下地,打开电视机,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狗血电视剧,呆坐着。
梦里林芒的眼泪早已顺着脸颊留下,却还是努力平息情绪,试图让声音平稳一点。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梦里的那个不好好穿校服的路鹤之拎着书包带子:
“玩腻了呗~”
从那之后,路鹤之再怎么观察林芒,都没再从他眼底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欢喜。
思绪回到现实,路鹤之点燃一支烟,放到嘴边,吸了两口。
“喂?路哥,今儿咋不让我去你那了?”
“这段时间都先别来了。”
电话挂断后,路鹤之又想起端端了。
林芒他怎么能和别的女人干出那种事情,还有了孩子?!
想到这里,路鹤之心里更烦躁了,剩下的大半支烟被按进烟灰缸,几颗火星挣扎了几下,还是灭了。
林芒侧躺在床上,看着从屋檐上往下滴的雨点。
‘哎!那小孩谁啊?’
白天路鹤之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脱口而出:他是我儿子。
也许是因为想恶心路鹤之?亦或是想气路鹤之?
总之,他和路鹤之,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吧……
林芒翻了个身,暗处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这边路鹤之回想着从前的一幕幕,简直要裂开。
层层思绪抵不过梦魇的侵扰,雨声也的确催眠,两个一身疲惫的人终于沉沉睡去。
从那以后的一段时间,可能是一周,也许是一个月,或者是两个月,两个人没有任何交集。
路鹤之专心搞他的事业,暗地里准备着把合同弄回来。
林芒继续做他的医生,继续日复一日的看诊、做手术。
似乎这几天发生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谁也不想起,谁也不提起。
“老板,副总被人揍了。”
“不管他。”
路鹤之捏了捏眉心,翻开旁边的一个文件夹看了一眼。
一刻钟之后,路鹤之站在医院门口,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进去吧,碰到林芒不知道说什么。
不进去,又感觉有点怪,干站在这里也不好看。
权衡利弊,路鹤之决定,去咖啡厅坐坐。
咖啡厅和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不一样,就是播放的曲子变了。
路鹤之坐在同样的位置,点了同样的咖啡,望着窗外发呆。
咖啡凉了,路鹤之站起来走出咖啡厅。他跨进医院,进到了陈灏的病房。
病房里就陈灏一个人,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路鹤之坐到病床旁边,翘起二郎腿,不悦道:
“怎么回事?”
陈灏看了一眼路鹤之,塞紧耳机,继续低头盯着手机。
路鹤之抬腿踹了一下陈灏的大腿:“喂!看什么呢你?”
陈灏这才听到他小叔的吼声。
他把手机屏幕对向路鹤之,里面赤条条的两男一女咿咿呀呀地叫着,内容不堪入目。
“嘿嘿,小叔,这可是精品。”
“……”
“你看这女的胸真大,一看就是个骚浪货。”
“妈的老子问你惹什么事了!”
路鹤之移开眼睛吼出来,病房里回荡着他的叫骂声。
陈灏连忙把耳机胡噜下来,关上手机,像是一条夹着尾巴的狗,低头不说话。
“你他妈哑巴吗?”
“小叔……我摊上事了……”
“什么事?!”
路鹤之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要这小子要找自己,就肯定没好事。
陈灏哭丧着脸,唯唯诺诺地支吾了半天,才说出口:
“我出去找小鸭子……把合作对象的儿子睡了……”
“啧,哪笔单子?”
“就……那个合同……”
路鹤之怎么想也没想到,陈灏能干出这么出格的事。艹,这单子吹了……
“你自己干出来的事,别想着我能给你擦屁股!”
路鹤之怒目圆睁,那么一大笔钱,就被这小子一个晚上整没了。从自己手里抠出来的单子自己整吹了,转过来让自己给他收拾烂摊子,做梦呢?!
陈灏讨好地笑着,搓搓手:“小叔,就这一次了,最后一次,我保证!”
路鹤之冷哼一声,瞪了一眼陈灏,再没说话,摔门而出。
说也奇怪,路鹤之一路留意,竟没看到林芒的身影。
路鹤之来到林芒的办公室门外,本来想敲敲门,但刚举起手,又蜷缩着放下。转而轻轻推了一下门。
“吱呀——”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没有人,桌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旁边杯子上还有洗刷过的水渍,应该是刚走。
路鹤之心里还是有些失落,还是想去咖啡厅碰碰运气,万一就遇到了呢……
于是路鹤之就又到了那间咖啡厅,他楼下转了一大圈,又跑去楼上转悠了一会,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路鹤之开始有一点害怕了,他感觉林芒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不对,应该是从来就不存在。
路鹤之回到家,浑浑噩噩的。房子里依旧没有人,冷冷清清。
路鹤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爬楼梯到了一间小小的阁楼。
说是阁楼,但路鹤之连身子都站不直,就只能半弯着腰翻翻找找。
终于,他从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翻出一个小小的盒子,上面的灰尘积了厚厚的一层,已经看不清盒子本来的纹理了。
路鹤之吹了一口气,灰尘都扬了起来,呛得路鹤之开始剧烈地咳嗽:
“咳咳,艹,这啥玩意……”
盒子被路鹤之拿到楼下。
路鹤之坐在沙发上,打开了小盒子,随后,他愣了两秒。
盒子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封还未拆开的信件。
照片上是两个男孩,可能时间长了,照片的边缘已经泛黄,但还是可以依稀分辨出里面的两个男孩,一个是他路鹤之,另一个,是林芒。
照片里路鹤之挎着比他矮大半个脑袋的林芒,看着镜头笑着,林芒也扬起青涩的微笑,弯起眼睛。
青葱少年,静水流深,定格在这一刻。
路鹤之摩挲着照片上的林芒,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很荒谬的念头:
他要林芒再次甘愿被压。
路鹤之还没玩够,这个念头对他来说也就是做做戏,把人拐到手就得,再没有其他感情色彩。
路鹤之“啪”地盖上盒子,那封信件也没有被拆开,只是继续安静地躺在那里,躺在黑暗中。
林芒今天只上了半天班,他要去玩具店给端端买个礼物。他没给别人过过生日,包括路鹤之。
玩具店里还有另外一对母子。小孩吵着闹着要买玩具枪,母亲蹲下来摸着小孩的头:
“乖,妈妈今天没带钱,咱回家吃饭,昂……”
林芒没见过他母亲,连父亲都懒得理他,他这一生,不配得到爱了吧……
林芒抓起刚才小孩要的玩具枪,走到收银台前面:
“结账。”
收银员是个圆脸女孩,早在林芒进店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结账的时候还忍不住瞄了几眼,脸蛋红扑扑的。
也倒是,林芒从小到大长得一直很好看,皮肤白,丹凤眼,眉毛又黑又浓,嘴唇嫣红,是男女都爱的类型,不然当时也不会被路鹤之看上。
“共……86元,需要袋子吗?”
小收银员连林芒的眼睛都不敢正视,低着头包起玩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