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芒拎起塑料袋,交了钱,低下头偷看了两眼礼品盒里的小玩具,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朝着小姑娘微笑一下,随后走出玩具店。
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芒心里有点发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路回家都不踏实,险些被车撞到。
越往家走,离家越近,林芒越慌,不禁加快脚步,最后开始小跑。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轻转开门,开了一条缝,可以依稀看到里面的人正弯着腰干着什么。
“爸!你干什么呢?!”
林芒看到他爹弯着腰,肩膀微微颤动着,不禁提高语调,快步走过去查看。
“爸,你拿我东西干什么?!
林芒一把抢过林澈的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很小巧的木盒子。林芒背对着林澈,打开了木盒子。确定里面东西一样没少,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儿子……我就是看着你上学那工夫……挺宝贝这盒子的……”
“现在看着这盒子放在角落里有点落灰了……想给你擦擦……”林澈站在林芒的背后,微微佝偻着背,两手不住地捏着衣角,又撒开,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和……讨好无奈。
林芒拿盒子的手悄悄用力,身后的男人说出的话让他有些癫狂,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几个字:
“你看着?我上学的时候你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林澈沉默了,他的确看着,只不过林芒不知道而已。
头顶的灯不合时宜地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之后毫无规律地闪了几下,灭了。
两人都陷入黑暗之中,林澈眸子里透出的失落穿过黑暗,林芒看得清清楚楚。
林芒到嘴边的狠话说不出来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他的亲生父亲。他始终狠不下心,只得硬生生地又咽了下去。
林芒蹙起眉,眼底暗淡,没什么情绪。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关门,上锁。紧紧捏住盒子的手得以放松,掌心和指肚都被硌出浅浅的印子。
借着月亮那可怜的几丝光亮,林芒又打开了小盒子。
小盒子里面也是一张照片,和路鹤之一模一样的。
林芒把照片翻过来,上面是他高中时候的字迹。岁月蹉跎,黑色水笔的印迹丝毫没有消退,依旧很清晰。
林芒咬紧手背,紧盯着那一排字:小芒果和鹤之要一直在一起啊。
林芒的牙关越收越紧,白皙的手背已经泛红,他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和路鹤之,鼻尖开始酸涩。
林芒努力不让眼泪分泌出来,但是他失败了。他又试图阻止眼泪涌出眼眶,他又失败了。
林芒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眼泪一颗颗滴落到地板上,摔成几瓣。短暂的几声哽咽之后,林芒仰起头,喉结的线条流畅,微微颤动着。
“呵呵呵哈哈哈哈……”
林芒自嘲地笑出声,总是自己骗自己,忘了,早就把他忘了,再也不会爱他了……
可是事实打醒了他,他真的放下过吗?
林澈坐在客厅地板上,手里还拿着刚才给林芒擦盒子的抹布。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芒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站起来出了门。
林芒脱下他的昵子大衣,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能从脸上斑驳的泪痕和发红的眼眶看出来他哭过。
林芒独自一人在外上学、工作了几年,早就学会了用坚硬的外壳来掩饰自己,同时也催眠着自己。
他从大衣口袋掏出手机,划开,解锁。
林芒翻了翻联系人通讯录,竟没有几个能够真正倾诉的人。
林芒联系了易承。
“喂?”
易承的声音比高中的时候低沉多了,不过那轻佻的语气还是没变。
“小芒儿?怎么啦?跟哥说说~”
林芒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他这么幼稚的样子只在易承和曾经的路鹤之面前展现过。
“承哥,我又碰到路鹤之了……”
易承从沙发上坐起来,挺直腰板大声惊道:
“他对你怎么了吗?!”
林芒和路鹤之之间的纠葛易承是一直看在眼里的,此时听到这俩人又碰上了,也不禁有点担心。
林芒隔着手机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我怕我绷不住……”
“宝贝。我想你了。”
“诶滚滚滚滚犊子,老子现在腰还疼呢!”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话筒,林芒不用猜都知道这人是谁。
“承哥,你们还有事吧?”
林芒揉了揉肿痛发酸的眼睛,尽量收敛起自己的委屈,问着易承。
易承这边正把脚用力支在姜铭肩膀上,防止某人扑过来把他吃干抹净:
“诶,小芒儿,你自己小心昂……”
“艹……姜铭,从我身上滚下去!”
林芒把手机放下来,按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甩到一边,翻身滚到床上,脑仁一阵发麻,眼皮越来越重,整个身子像是陷入到棉花里一样,使不上力气。就这样,林芒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林芒的眼皮有点浮肿,他睁开眼睛,依旧酸涩。
林芒到洗手间洗漱,昨天被他咬的手背已经淤青,肿起一小块。
林芒用毛巾擦干手,拿起手机,按了几下,没反应。
“……”
没办法,他只好把手机扔在家里充电,到了医院用座机吧……
林芒换上衣服,看着餐桌上的几片面包和一个煎蛋,抓起玩具枪去了医院。
“林叔叔!”
端端正在病床上摆弄着小护士给他买的小汽车,抬头看见进了病房的林芒,眯着眼睛咧嘴“咯咯”笑了起来。
林芒浅淡一笑,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后,才发现自己刚才从办公室来的时候忘取下眼镜了。
林芒把塑料袋藏在身后,坐到端端身边:
“端端,生日快乐!”
“叔叔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看看喜欢吗?”
林芒把玩具枪从身后拿出来,又揉了揉小孩子细软的黑发,满眼宠溺。
“哇哦,林叔叔,你对我好好啊!”
林芒也开始幼稚,他神神秘秘地用额头抵住端端的额头,轻声说道:
“端端,叔叔有超能力哦,能知道端端想要什么……”
小孩听到林芒说这话,眼睛都放光了:
“这么厉害!”
路鹤之昨天晚上睡得死沉,一大堆文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叮铃铃铃——”
手机的铃声打破清早的安宁,阳光从未遮严的窗帘缝照进房间,照亮床上呼吸平稳的男人的脸。
男人翻了个身,把正在振动手机按掉,吧唧吧唧嘴,抱住枕头继续做梦。
电话那头的人还不死心,继续催着。路鹤之睁开惺忪的睡眼,带有怨气地嘟囔着:
“妈的谁吵醒我的……”
路鹤之把头埋进蓬松的枕头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
“谁啊?”
“什么?!我马上过去……”
路鹤之坐起来,简单洗漱之后穿上衣柜里准备好的西装,开车前往公司。
“路总早。”
“嗯。”
路鹤之拧起眉头快步走向办公室,一群人早已在里面等候。
“路总,当时你跟我保证你们一定会弄好这单生意,现在可倒好,合同都没了,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路鹤之理理袖口,挺直腰板,面上镇定自若,开口解释道:
“刘总,这次的生意我们的确有错,您再宽限几周,我们找好演员就开始。”
中年男人顶着地中海,油腻的肥脸甚至都可以反光,眼神里尽是不悦,看着路鹤之按捺住性子作此保证,心中隐约还有些爽,冷哼一声,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路鹤之微微侧身,让刘总通过,一肚子的怒火不好在公司发作,只好前去找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路鹤之自己开了辆宾利火速赶往医院,一个身材热辣的女人陈灏的病房里从走出来,脸上还笑嘻嘻的,好不轻松愉快。
前者眼底尽是阴霾,女人还在病房门口堵着与里面的人调情说笑,丝毫没有感觉到路鹤之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路鹤之戳了一下女人的肩膀,那人还没发觉。路鹤之又拍了拍她,女人才回过头。这一回头,她的眼睛正对着路鹤之的衬衫扣子。她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路鹤之放大的俊脸。
“你谁啊,离我这么近!?”
里面的陈灏专注于低头打游戏,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多了一个人,口中还念念有词:
“小美,给我拿杯水来,要冰的……”
女人瞪了路鹤之一眼,扭着腰端了一杯水,讪笑着递给陈灏。
路鹤之实在看不下去了,大步迈向陈灏,抬手就给了陈灏一拳。这一拳打得陈灏刚喝到嘴里的水全喷到洁白的床单上,湿了一大片。
“谁他妈敢打我?!”
陈灏捂住脸,啐了口唾沫,看向来人。不成想,看到的竟是路鹤之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灏哥,他刚才离人家可近了,你可得好好教训他啊…!”
陈灏一看路鹤之的样子,就立马明白了来人究竟是什么目的。哪里还顾得上女人如何哭诉,他现在话都说不出来,保命要紧。看着路鹤之眼里的那股子无所谓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变得比两年前更可怕了。陈灏浑身抖得像个筛子,偏偏那女的还没有眼力见,不停地撒娇。
“滚。”
“什么?”
“我说,现在给我滚!”
路鹤之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硬是把那女的吓得不轻。陈灏也推搡着她,小声说道:
“诶你赶紧走,有时间call……”
路鹤之揪住陈灏的衣领,把他用力带向自己,恶狠狠地质问道:
“合同呢?!我爸把合同交给你你就这样管理的?我给你一周,如果再拖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你什么下场!”
陈灏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咽了口口水:
“叔,那个,你先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