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是非因果乱东宫(二)
花痴梨2025-07-02 19:336,238

孙宫女跪在我面前,她的声音和肩膀都在不同程度地抖动着,但她的眼睛里却自然而然地流露着一种无辜和困惑。

  “所以,故事是你讲给王宫女的?”

  “是——是奴婢讲的。”

  “你别紧张,本宫只是有些事不明白想弄个清楚,你只管实话实说,本宫就不会难为你。”

  “是!奴婢一定实话实说,不敢有欺瞒。”

  “这个故事是你从哪里听来的?”

  “是听一个公公讲的。”

  “哦?是谁?”

  “奴婢只知道他姓王,叫王什么,什么生啊胜的。奴婢记性不好,请娘娘恕罪。”

  “没事,你慢慢想,把来龙去脉详细说于本宫。”我尽量安抚她的情绪,让她能放松下来多说一些事情。于是孙宫女便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讲了一遍,说起来过程也不复杂,就是那个姓王的太监利用了她。

  “来人!”我冲外面道。蝶衣赶紧走了进来。我问他:“御马监可有一个叫王什么胜的太监?”

  蝶衣想了想,凑近低声说道:“娘娘说的是王伏胜吧!”说着他又压低了些说道,“早年伺候过萧淑妃,后来被分到了御马监。”

  听到此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如果真的是这个人那还真是有可能,而他的背后也一定有一个主使者。关键就是孙宫女的话是不是百分之百的可信。想到这里我让蝶衣附耳过来对他嘱咐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蝶衣回来复命了。我于是对孙宫女说道:“你说你记性不好,但是这接触过几次的人总不会连样貌都不记得了吧?本宫把姓王名字里带胜也好生也好的太监都找了来,你且认认他们中哪一个是你说的那个人。”

  说话间蝶衣带上了四个太监,他们身高体型基本相似,一个个面无表情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在我的示意下,孙宫女起身来到他们四人面前开始辨认。

  “启禀娘娘,”婉儿突然走了进来,她来到我身旁乘上一叠奏疏,“这是长安刚送来的,这里还有娘娘您的一封书信。”

  “放下吧。”我说着冲她使了一个眼色。婉儿便知趣地退下了。

  这时我才又问孙宫女:“如何?究竟是哪一个啊?”

  孙宫女回道:“回娘娘,都不是。”

  “哦?你看清楚了?宫里可就他们几个的名字和你说的相似。”

  “这——”孙宫女的神情显得有些惶恐,她仔细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带着一丝忐忑说道:“娘娘,的确不是的。难道是奴婢记错了名字,还是——还是他当初告诉的名字不对?请娘娘恕罪,奴婢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说着,孙宫女扑通又跪倒在地,浑身上下都似乎在哀求。

  她的模样让我心里不由产生一丝怜悯,或许她真的只是贪了些小钱被利用了。于是,我再次把蝶衣叫到身旁,“找个借口把王伏胜带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蝶衣走了。借着这个空档我随手翻看起婉儿方才送来的奏疏。奏疏的最上方放着一封书信,封口那整齐的蜡痕上清晰地印着吐蕃王室的图腾。我的心止不住一阵悸动,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个印记了?自从松赞干布大哥离世似乎就再没了那边的消息。

  我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拆开那封信,仅是一眼便让我快要止不住泪水。但我不能失态,于是控制情绪强作镇定道:“来人,去把胡蝶衣追回来!”

  蝶衣回来后我立刻重新吩咐道:“把王伏胜带来后不必领来见我,先关起来,务必仔细不能走漏风声。”接着我对下跪的孙宫女说道:“本宫只能暂时把你关起来。本宫不会委屈你,一切还等事情查明再做定夺。”

  待众人退下后,我才鼓起勇气重新打开那封信,映入眼帘的是一手娟秀的楷书。雪雁——此时的我已经忍不住泪如雨下。如今在这宫闱中恐怕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对我的意义了,大家所知道的或许只有那位远嫁雪域高原的文成公主。而对我来说,她永远是雪雁,是我青涩年少时最好的姐妹。

  虽然那些曾经年轻光鲜的面孔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但我还是清楚地记得当年送她出嫁时的情景。我要她多写信给我,但她说可能会没有勇气那么做,因为她怕远方的来信会牵动她思乡的情结,让她的心动摇,所以她也不让我写信给她。后来,还是松赞干布偶尔会让使臣送来书信,也会提到一些关于雪雁的事情,不知道我的回信他是否会念给雪雁听。但这一切也都在他离世之后就断掉了。我知道她再嫁做着名义上的王妃,却不知道她后来的日子到底过得如何,是否后悔过。

  我一口气读完信,又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我能感觉到这是雪雁在用生命书写的来信,字里行间有她对这一生的总结,也包含对逝去的青春的祭奠。读了这封信,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这如史诗般的人生是如何用爱与信念铺筑而成的,无论岁月轮转,她始终是那个温柔的、坚强的、为爱奋不顾身的姑娘。

  擦掉泪痕,我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信的末尾雪雁特别交代的事上,那也是她写这封信的主要原因,她告诉我吐蕃希望和大唐继续联姻,为王子求婚的使团已经整装待发,而求婚的对象就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大唐如今唯一一个待字闺中的公主。

  这个消息让我大惊失色,如果没有大非川的战败,或许我们还能用强硬的态度来处理这件事。但身为统治者,无论是我还是李治都明白外交上的一举一动都会诱发不可预知的后果。不是我们惧怕吐蕃,而是没有必要因此给对方挑起战争的借口。但同时我也十分肯定,那就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安儿远嫁异乡,她是我的女儿,绝对不可以成为和亲的工具,沦为政治的牺牲品。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治,然后一起想一个恰当的办法,可以在顾全吐蕃王子颜面的情况下名正言顺地拒绝他们和亲的请求。

  蝶衣把孙宫女关进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婉儿悄悄尾随,看着他亲自上锁把钥匙别在腰间。婉儿猜想,接下来他就该去哄王伏胜过来了。

  傍晚时分,蝶衣来到天后的小厨房。一个小太监看到他赶紧拿来一个食盒说道:“公公,按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这么粗糙的餐食也不像是给主子准备的啊,怎么还劳公公亲自张罗?”小太监多嘴道。

  蝶衣没有理会他,而是提起鼻子嗅了嗅,问:“什么味道,这么香?”

  小太监刚想解释,就见婉儿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说道:“是水果粥。”说着来到小太监身旁问道:“好了吗?”

  小太监赶紧回道:“小的按您说的,一直冰着呢,这会儿应当刚刚好。”

  “辛苦了。”婉儿总是这么客气。她转过身对蝶衣说:“胡公公,你来得正好。最近这天气正应该败败火气,来,尝尝我这新点子。”说着盛了一碗冰粥送到蝶衣面前。

  蝶衣前前后后忙活了半天,也是口干舌燥,闻到这清新的香气还真就胃口大开。他尝了一口酸甜冰爽,连连称好道:“好吃。婉儿,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我也是突发奇想,就试试看。”婉儿笑道,“好的话可以把这个方子推荐给娘娘。”

  蝶衣一边点头表示赞成一边大口吃着都顾不上说话了,一碗下肚他觉得神清气爽,长出了一口气表示惬意。

  “还要再来一碗吗?”婉儿问道。

  蝶衣摆了摆手,“够了够了,回头记得给我食谱。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时小太监也把粥装好了,婉儿拎上也跟了出去。

  没走多远,就见蝶衣突然停了下来,他捂着肚子感到一阵绞痛。婉儿见状赶紧上前,“这是怎么了?”

  蝶衣捂着肚子说道:“我猜八成是刚刚冰粥吃得太急了。不行,我得去——”说着就要奔茅房,于是随手把食盒递给了婉儿。

  看着蝶衣跑远,婉儿赶紧打开食盒,里面有青菜、馒头和一碗稀汤,一式两份。婉儿麻利得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子在每碗汤里加了些佐料。然后她快速跑到关孙宫女的小屋,轻扣窗棂道:“姐姐,是我!”

  孙宫女听到婉儿的声音赶紧来到窗前。只听婉儿低声道:“姐姐,你放心,娘娘没有打算追究你,也就关上两天而已。我来就是告诉你,一会儿的饭食千万不要喝汤,千万,一口都不要!”

  孙宫女轻声应着:“知道了。”

  婉儿这才赶紧离开,回到刚才和蝶衣分开的地方等着。她也清楚自己对孙宫女说的并不都是实情,娘娘的心思她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只不过为了让孙宫女安心,暂且稳住她。但婉儿不想害孙宫女是真的,她琢磨着等事情了解,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帮她离开皇宫的,这是自己欠她的一份自由。

  那时,婉儿想要把谢瑶环的事透漏给天后,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甚至想好了一旦天后追查就把王伏胜推出来顶账。但是要找谁把消息散出去呢,这成为了困扰婉儿的最大的问题。

  婉儿走在宫中,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计划,她拼命搜索着人选,想从身边找到有足够让其听从驱使的把柄在手的宫人。婉儿只想达成目的的同时保护自己并且除掉王伏胜。婉儿想要除掉王伏胜的想法非常坚定,但她也知道莫说自己还没有直接杀了他的本事,即使有,宫里出命案不会不查,她想尽量把事情做得干净。但若是他死在天后手里,比如来个畏罪自杀之类的也未尝说不过去。

  婉儿边走边想,身旁来来往往认识她的宫人都纷纷礼貌而热情地打着招呼,而她却只是机械地点头回应着。

  突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上官姑娘!”这一声嗓门大了些,婉儿一愣,站住回过头来。却见一个宫女一路小跑来到她面前,喘着气说:“上官姑娘,您真的就是上官婉儿?”

  婉儿诧异地看着眼前这名宫女,她黑黑的脸庞,一双丹凤眼,面相透着股实诚。婉儿从未见过她,于是回道:“我是,你找我有事吗?”

  宫女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她欣喜道:“那么说上官仪大人就是姑娘的祖父了?”

  “正是。”婉儿看着该宫女一脸兴奋的样子更加奇怪。这宫女却激动地一把拉住了婉儿的手,“终于见到你了。知道吗,上官大人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姑娘有空吗,不如找个地方听我慢慢说来。”

  婉儿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宫女,终于点了点头。

  藏书阁是一个安静而雅致的地方,婉儿仰望着书架上满满当当的藏书,嗅着那股墨香,感觉舒服极了。

  “这就是你当值的地方?”婉儿转头问道。

  “是的。自打入宫我就在这里当值。一晃都十好几年了。这里清净,差事也不累。定期把书拿出去晒一晒,整理一下,没事的时候还能看看书。”

  “你也喜欢看书?”

  宫女笑了,“上官姑娘,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孙淑平,祖上也是读书人。家父其实是上官大人的门生。”

  原来是这样,婉儿还真没想到,原来自己和这个孙宫女还有这些渊源。只听孙宫女继续说道:“后来,家父被牵连进一桩案子,家中男子全部遭流放,女眷则没入宫廷充当杂役。我原本有一个小弟,自幼就被过继给了远房亲戚,按理说已经不能算是孙家男丁。但是仇家却不肯放过,还是把他给算上了。想他小小年纪怎么能受得了流放之苦?上官大人知道后出面主持公道,才让我那小弟没被牵连。当时,我娘身体不好,要她进宫实在为难,又是上官大人帮忙求情,才将我娘从入宫的名册上划掉了。后来,也多亏上官大人照应,我才能被分到洛阳行宫,谋了这么一个闲差。”

  孙宫女竟和自己有着相似的经历,同为罪臣之后,自幼在宫中当值,无论差事好坏总是失去了家园和自由。想到这儿,婉儿问道:“那你的家里人现在可好?”

  孙宫女叹了口气,“父亲兄弟自被流放后就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我娘后来蒙上官大人关照,不过她当时病得太重,所以没过多久就过世了,但总算是善终。和我一起进宫的还有一个姐姐,这么多年幸好有她相依为伴,不过前几年她身染急症也走了。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虽说马上就能出宫了,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婉儿无比同情地看着孙宫女,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孤身一人呢?“说来,你我也算同病相怜。”

  “是啊,世事无常。上官大人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好的一个官,怎能想到才没过两年就也遭遇横祸。可惜我连报答他恩情的机会都没有了!”

  孙宫女的眼中隐隐含着泪,她的神情是那么地真诚。婉儿心头不由一动,但她不敢轻易相信这些,她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什么人设下的又一个局?

  别了孙宫女,婉儿立刻着手调查她的身世背景,所有的一切都和她说的一般无二,经过再三确认,婉儿终于相信她和孙宫女的相遇只是一个巧合。这或许正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

  于是婉儿开始主动关心起孙宫女,一有机会就找她谈心聊天,俨然一副相见恨晚的好姐妹模样。眼看离规定出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天婉儿带来一只木匣交给孙宫女。孙宫女打开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那是半匣金锭和半匣珠宝,她入宫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婉儿说道:“眼看姐姐就要出宫了,这外面又没有什么亲人照应。这是我的心意,置办些房产田地想来还是够的。”

  孙宫女赶紧推托道:“这些都是你的积蓄吧,我怎么好拿呢?”

  婉儿却笑道:“我在娘娘身边伺候本来赏赐就多,加上时不时还有巴结讨好的。但这些我在宫里也用不上啊,平日里的月钱都还有富余呢。要说留着以后出宫再用,那还要等很久,到时我又会攒下的。自由来之不易,我只想让姐姐出去之后的日子能过得舒心,说不定还有机会和家人团聚。”

  面对婉儿的慷慨和真诚孙宫女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她拉着婉儿的手连声说:“好妹妹,这让姐姐说什么好呢?可惜姐姐也没什么好留给你的。无论是上官大人还是你对我们家都实在是太好了!但我却没什么能报答的。”

  “要说报答,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请姐姐帮忙。”婉儿说着显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听到婉儿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孙宫女别提多高兴了,她好像突然间被提升了存在感。“你且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惜。”

  婉儿于是说:“那姐姐要答应婉儿别问缘由,只帮我讲个故事给一人。”

  听了婉儿的介绍孙宫女一脸的诧异,“婉儿,这故事我是记下了,可你说的那个王宫女我不认识啊!”

  “没关系,在姐姐出宫的前夜我会安排机会让你遇到她的。你只要不经意间提起,把故事说给她就好了。”

  “这个简单,我记故事什么的最在行了。”

  “不过——因为这件事后宫里怕是会派人寻找姐姐,倘若姐姐被找到了也不必惊慌,到时无论谁问,哪怕是天后娘娘亲自问姐姐这个故事是谁告诉你的,你就一口咬定一个人——一个叫王伏胜的太监。他是养马的,从长安随驾前来,和你偶然相识,之前从未接触。他对你百般照顾,又送钱送物,你起初以为他是对你有所图,心里忐忑,所以听他说出只是让你散播一个故事反而觉得轻松了。你故意选在出宫之前做这件事,一来是答应的事情不想失信,二来自己反正第二天就离开了,真有什么事也不关自己。就这样说,记住了吗?”

  孙宫女点了点头,“这些都没问题。可是,为什么你要针对这个王太监呢?”

  婉儿的眼神突然充满了仇恨,“我想把他赶出宫去。因为当年,就是他一边撺掇陛下用废后来吓唬娘娘,另一边又去通报娘娘说是我祖父在鼓动陛下,让娘娘和陛下一时误会,僵持不下,才让祖父成了替罪羊。到头来,都是这个太监搬弄是非,却让我家破人亡。这样的人我真恨不得杀了他,可我也做不出那样的事,只想着把他赶出宫去就好。”

  孙宫女用无比体谅的语气说道:“你这样也算是仁慈了。可如此就能把他赶出宫去吗?”

  “娘娘的脾气我很清楚。如果她不派人去找你也就算了,如果她找了你,按我说的就一定能成。不过你放心,我用性命向你保证你不会有任何危险,也不会影响你往后的生活。”

  “不用说得那么严重,我信你。你和上官大人都是心善之人。”

  “对了,有一件事不要忘了,你一定要强调自己记性不好,这个很重要。”

  “放心,你交待的我一定不会忘。”

  但婉儿还是忘了一件事,她忘记告诉孙宫女王伏胜的长相。好在那天她及时意识到这一点,在给天后送上奏疏的时候,她用手指轻轻冲孙宫女摇了摇,才帮她过了那一关。

  蝶衣回来后看到婉儿还原地等着自己,脚边放着那只食盒,很是不好意思。但婉儿却抢先道起歉来:“都是我不好,没想到我的粥竟然害得你——”

  “没事没事,想来是上了年岁,这肠胃也没以前结实了,竟然吃点凉的就——让你见笑了。”蝶衣说着看了眼婉儿手上的粥桶,不忘提醒道:“不过你也当心点,确实有点凉。”说罢拎上食盒走了。

  婉儿故意在岔路上和蝶衣分开,却暗自跟上了他。只见他先去给孙宫女送了饭,又绕到后面一间堆放杂物的厢房,看来王伏胜是被关在了那里。婉儿认清了方位满意而归,回去的路上她找了个角落把粥倒掉。

  那天晚上我和李治思前想后,不禁想到了谢瑶环拒婚这件事上。是啊,或许我们可以借用她的思路,可问题是公主出家非同小可,得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人挑不出毛病呢?于是,整整一晚,我们都在为这个理由绞尽脑汁。

  意外总是突然降临,我们常把不好的突发状况称之为意外,好的则叫做惊喜,但很多时候,立场不同,意外和惊喜是能够相互转化的。

继续阅读:第五十六章 是非因果乱东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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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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