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近三个小时来精妆打扮。黑色妖条的眼线和两把梳子般的睫毛把我的瓜子脸蛋儿勾勒得活灵活现,涂了熟苹果一般的唇彩,打了死人一般的粉底,往镜子前一站,我发现了其实我可以还有一个职业的——模特。
雨婷也是这么说的,她撩了撩我身上的紫色小礼服,说:“米果,你不当模特真是时尚圈的一大损失,就你这身段和这脸蛋,肯定能大红大紫。”末了她还刻意调整了一下我的Rubra,然后跳动着眼睛说:“这样才完美。”
我有些哭丧着脸问雨婷:“我这样真的可以吗?辰夕本来可以花钱请国内一流钢琴家的。”
雨婷叹了一口气拉起我的手,翻着二分之一的眼白看着我(我都不知道这是她进门后我第几次用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句子向她袒露心迹,因为毕竟我是一个半路出家的而且还没有任何名气的艺人,对于钢琴我并没有那些钢琴家那么专业,和他们比起来最多我只能算是娴熟,何况又是在那么温文尔雅的环境下,听说还有许多的商业尖子和艺术尖子到场......我抱怨这么多不是因为我怯场,是因为我怕个人的原因而把辰夕画展给搞砸了。)轻轻地安慰我:“没事,我看过你在酒吧的表演,挺好的,你就当在酒吧里表演一样,再说,你这样的美女出场,首先就已经成功百分之五十了。”
我敲了敲她的脑袋,说:“你再这样调侃我,小心我把你直接Fire掉!”
她撇了撇嘴说道:“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你的招式我已经偷学得七七八八了。”
“我的招式还多着呢,是你偷学不来的。”
她看了看表,职业助理一样脸上神经绷直的急迫表情,说:“我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辰夕该等得心急了,离画展开始已经不到一小时了。”
于是,我坐上了雨婷那辆像小型飞机一样的玛沙拉蒂,向人民广场飞驰而去。
而辰夕也穿着黑色的Prada西服静默地坐在TAXI后坐上,他的脸像风刮的岩石一样白,他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扯过一团又一团的纸巾。窗外和熙金色的阳光洒在他黑色笔直的头发上,眼珠前的头发上琉璃着一圈金黄太阳光,看上去他就像某位正要去参加发布会的明星一样。
“妈,你刚才给我讲的是真实的,在A市你还有一位叫米果的女儿!”
辰夕的旁边坐着穿着幽蓝色复古镶边礼服的米粒儿,她的眼神平静得像湉湉湖水一般,不惊不喜,不悲不欢。但如果近距离地看去,会发现她眼眶里饱含着晶莹的泪珠。
“那年我被车撞倒在马路上被你爸爸救了,后来我告诉他我失忆了,其实我没有的,我的真实名字也不叫米纹,是叫米粒儿,以前的一切我都清晰地记得,这么多年来我拼命地做着同一件事情,就是狠心地忘掉以前种种,可是我始终没有能忘掉。我也想米果,但是我没有脸去见她,在无数个深夜里我都会想起她,然后锥心地回忆着。每一次我都悔恨卑微地抹灭想要去找她的冲动,我想我回去只会更加地伤害她,然而该要面对的是怎么也逃不掉的,我以为再也不会到A市来,却第二次来到了A市,不能一次又一次逃避命运的安排,这一次,我要你陪着妈妈去见你的姐姐。”
米粒儿揉着额头,泪水滴到她的手心里,温热温热的,和她律动的心脏一样,是随时都会破碎的露珠儿。
“妈,你说我的那位姐姐叫米果!”辰夕的声音像一把烧红了的铁屑被吹进风里一样,呲呲作响。
“是......”过度悲伤的米粒儿并没有感受到辰夕语气中的那份凝重。
车向人民广场奔驰而去,开向辰夕画展场地,车内响着风流过车窗玻璃的声音。
“呼呼呼!哧哧哧!呲呲呲!”
像晚间墓地里的声音,阴森,恐怖,冰冷。
柔柔的阳光像鸡笼里的昏黄灯光一样烧烤着大地,人们也像吃了一大把安眠药一样晕乎乎地走在大街上,大多数人的眼睛里淌出呆滞的目光,说得准确点,应该是冷默的呆滞。
一幅巨大的像广场西路的电视墙那么大的广告生生完美地矗立在画展的入口处,不管从远近高低还是上下左右看去都能让人感受得到它的存在,在拥挤的人群里即显得让人耳目一新,又不会影响行人交通。我看了看,这一定是雨婷的杰作,因为只有她才能做得如此完美。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有你在辰夕身边,他一定会轻松许多。”
她目视着前方,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像拉直了的面膜一样好看的侧脸纹丝不动,眼珠却难言酸涩地转了转,她说:“只有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轻松。纵然我做得又再好,也不能勾起他内心一丝一点的跃动。”
阳光软软地浮在她一丝不紊的秀发上,看上去,像曼哈顿岛上发光的自由女神一样。她总是能以比常人强十倍的控制力来控制着自已的情绪,让人难以察觉她心中的扭曲和沸腾,就如现在她很难过,却表现得滴水不漏。
我握了握她放在档杆上的手,说:“再天长地久的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积累的,没有什么情感当时会刻骨铭心,只有等到过去了,才会渐渐深重起来,我相信辰夕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心意和你的重要的。”
雨婷对我耸了耸肩说道:“我是学经济的,脑海里只有乱成麻团的数字,没有你那么多沉积的感情。”
我笑了笑说:“你就欺负我逻辑思维强不过你吧!小丫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们下了车,她转身垮着LV的巨大包包向展厅走去,耸立的高跟鞋蹭着她纤细的身体。几缕稀薄的阳光里她倩影窈窕。
“等我那天想不明白了再来请教你吧!现在还是想想你要演奏的曲子吧,画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可是首演哦,而且还是唯一的。”
问口的迎宾小姐对雨婷微笑问好后,她就又不见了踪影。
我则在休息室里喝着刚泡好的咖啡,直到开场前的几十秒钟,我都没有再见到辰夕。
人影踵动的休息室里我觉得有些头晕,像特大暴雨来临之前,乌黑的天空在我头上旋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