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我喝了口咖啡,看了看手表,起身向画展外面搭的小舞台走去。这是开场前的表演,辰夕让我弹一首淡淡的哀伤的外国曲子。
我正要拐出门的瞬间,我看到了辰夕,一个我从没看到过的辰夕,略透英气的辰夕。黑色的我叫不出品牌的修身小款西服把他的气质勾勒到了巅峰,如果说以前辰夕看上去是一团朦胧的很美的雾,那么现在辰夕就是被某个高级裁缝修剪得锋芒毕露的彩霞。
“辰夕!你到哪里去了,我和雨婷都忙着找你呢。”我惊讶。
他微微笑了笑,逼出一个笑容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辰夕再用一种怪怪的眼光看着我,像看着蒙娜丽莎的笑容一样,有着很神秘的色彩。
他从裤袋里抽出手来拉了拉脖颈上天蓝色暗尊贵的领带说道:“快去表演吧,该你上场了,我还要好好听你的弹奏呢。”
我摇了摇头,不管辰夕穿什么衣服,总有一种玩劣的艺术气息。
“米果,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快点上场去,观众都已经坐好了,还有二几秒钟,快点上场去!”后面传来了雨婷火急火撩的声音,像只不安分的麻雀一样。
我嗯嗯应了几声,没来得及和辰夕多说几句话,就提着礼服往前面跑去。
舞台很小,却布置得很精致,闪烁着蔚蓝色的灯光和水晶色动感(这一定又是雨婷的又一杰作了。)。左上边的小角上放着一架银色闪亮的透明钢琴,很美丽,仿佛天上的星辰搭接出来的。
舞台下面的五六排座位都已经被一些正襟危坐的中年男人(大多数是一些雨婷请的赞助商代表人)和白发苍苍(都是一些画室的画家。)的老年人坐满了,而周围则围满了一圈又一圈的青年或者恰好经过的路人。辰夕的画展是不收门票的,除了画会买钱,其它的都是免费的。这样就吸引了许多在校大学美术生和艺术青年,再加上雨婷这个小妖怪的无休止宣传也吸引了许多市民来参观。
场面还是有一些小小的恢宏的。
但是我没有注意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的靠边位子上一个同样穿着礼服的女人看着我正小心地用手帕揩着泪水。她的手帕掩去了她三分之二的脸庞,最开始她的眼睛里闪耀着泪光,后来,受不了心中的酸痛,便用手捂住嘴巴。
没有哭声,只有泪涌不止。
我优雅地坐了下来,伸出戴着白晶手套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按下一个音符。
这是一首辰夕不知道从哪里捣腾出来的俄罗斯曲子,有着轻柔的旋律和悠长的悲伤,像一把秋黄的银杏叶中在风中吹过,佛过我们的脸,铺过我们步子。
很伤感的思念。
很思念的伤感。
一曲沐来,晃如身在俄罗斯的古街道上,我们身上裹着黑色的厚厚冬衣,嘴里呵着雾气,匆匆行走着,路旁两边有着末融化的积雪,存留的一道白痕,抬头便可看见教堂尖尖顶塔和苍老转动的墙钟,隐隐约约耳朵边回荡着教堂里诵经的声音。
我们太匆匆,成为一个陌路人,每一个人都是陌路人。
辰夕站在后台窗户里,肃穆地看着我和最后一排掩面而泣的女人,他的眼珠里滚动着一圈又一圈的泪水。檀红色的墙砖窗户框里,他像是一圈模糊的黑影,影光缓缓地刺向远方,有拉长的和摇曳的。
“果果,为什么......我们......”
雨婷也像一辆抛锚的车子,终于可以安静地停了下来。巨大的LV包包挂在她纤细的胳膊上,她就像时尚杂志封面上那些全身用时尚元素包裹的看起来很独立的新生代女姓。
她看着面前的辰夕,却始终没有走上前去。
薄薄的红唇咬出了青白的痕迹。
一条悲伤庞大河流,里面淌着我们的心酸事。
像是最后相聚前的背景音乐。
曲终,鞠了躬,在一片掌声中我走下了舞台,辰夕在门口眼睛发光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我的弹奏很棒。接下来,他便走上台去,摸出衣兜里的演说词,朗朗洋溢而又溢露一缕忧伤地讲说着。
辰夕演说完之后雨婷便上台去作了个收尾,整个画展都很顺利地进行着,陆续着人进来观赏作品,也陆续有人出价。
我跟在辰夕后面,我说:“你今天的第一幅画一定要是我买走的,就算我投资你好了。”
他温文尔雅地对我笑了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总有那么一丝诡异的味道。
我说:“刚才雨婷接我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看好一幅画了,就是墙角的那一幅,我特别喜欢。”我指了指墙角的那幅并不显眼的画,是一幅雪景图,晶莹晶莹的雪粒,一片苍茫雾白的世界。
“那幅雪景图!”站在辰夕旁边的雨婷惊讶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问雨婷那幅画的价格,她机械性地转了转眼珠之后没有再说话。
辰夕回过头说道:“就当是我支付你的工钱了。”
他向前面走去,向我摆了摆手,空中飘来他的声音:“等会儿你能不能来一躺我的休息室。”
他没等我的回答就继续向前走去了,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黑色的背影,橙黄的灯光下,黑色地一团,很重地一团。
雨婷给我说等会儿叫人把画给我送去家里,我对她笑了笑,然后大步跟上辰夕的步子。
雨婷从墙角上取下画来,她轻轻地擦了擦,把画翻转过来,透过画框玻璃,印出一行小字。
她有些泪光闪闪。
“我也是想要这幅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