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11
一生荒芜2025-07-02 19:351,669

11凉凉朦胧的夜色下,一夜无眠的还有雨婷。

  她摆弄着手里纯白色的小巧苹果MP3,虽然她手里的那款Ninin手机完全能够代替MP3,但是她对MP3这么一个玩意儿有着浓厚的兴趣,就如收藏家对邮票的兴趣一样。

  她听着的是辰夕画展上我弹奏的开场曲,那首带有俄罗斯情调的悲伤轻音乐。

  橙黄色的摩力克窗帘轻轻收放在两边(那是今年最新的一款,十几天前她匪夷所思地从几千米远的地方弄来的,估计现在还没上市呢。),衬映着她垂下双肩的米黄色头发,细腻的夜光轻柔地淌过她的身前,落在地上的纯手工羊毛地毯上,发出一圈紫色的光泽,她屈着腿坐在床头,缩在窗帘挡着的一片黑暗里,静静地呼吸着,或者说,静静地没有呼吸着。

  她像融入了黑暗里,在光亮的月色下找不到她的身影。

  雨婷是一个大美女,她的美和我的不同。

  就像一块翡翠,我顶多也就是被粗磨过的翡翠石头,而她则是经过打磨抛光雕刻镶嵌而成的美玉。

  她那张精雕细琢的巴掌脸,每天早上都是经过一个小时以上的精致容妆而化成的类似时尚杂志封面上的撕下的脸面一样,甚至于她每天早上扎的丝带(当然都是一些以让人瞠目结舌的价格而著称的品牌丝带。)都是不一样的,而她每要穿的衣服也是非常的“变态”(这里的变态主要是指价格和款式。)。当然,所有的这些都不是用来增添她美丽的,而是用来装饰她的美丽的。

  一块绝世美玉再适当地配上一束柔腻闪亮的光。

  她的美丽是锋利的,锋芒毕露的。

  而我是一块混在鹅卵石中的美玉。

  我的美丽是等待发掘的。

  我每天穿着平常服饰去上班(偶尔有几件是奢侈的,但那不是我的最爱。),甚至有十几年的时间里我穿的都是地摊货。我有着和平常女人一样不雅的坏习惯,比如,慵懒,说脏话,不爱讲卫生。

  然后这些又不重于影响了我的美丽,就像辰夕在机场第一眼看到我的那样,她不认为我是邋遢的,而是美丽的。

  而雨婷呢,尽管她是那么的毫无半点瑕疵,但辰夕心里终究先住下的是我。而辰夕却又不挑剔我的斑点,在他眼里,斑点也是美的。

  所以,他才会爱得那么深刻。

  “辰夕,我真的有哪一点比不上米果吗?”雨婷摩挲的手机,反复自问着这一句话,没有不甘,有着深深的自责。

  而她发出去的却不是这句话,她发给辰夕的短信是:“辰夕,为我留下来好吗?我也是一个小女子,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就当我求求你,求求你!”

  消息石投大海,久久的没有回音。沉寂的手机像一张绝望的宣判书。

  有那样一个夜晚,一分一秒地蹲守着,却久久不见天亮。一分一秒地蹲守而过,心里却也怅然若失。

  是绝望,找着希望。是希望,却害怕。

  雨婷站在辰夕的寝室楼下,她正在渡过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夜晚。

  一阵窸窸窣窣钥匙串声响之后,宿管阿姨从门框里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她看了看面前妆扮得一丝不苟的雨婷,清了清干涩的喉咙说道:“辰夕天亮就要走了,下午他还在我这里要了签字去办退学手续。”

  阿姨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她看到了雨婷那张非常难过却纹丝不动的脸,静静的,像后背被插了一刀瞬间死去的人的面孔一样。

  “你去劝劝他吧,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呀!”阿姨拉着雨婷的手往楼里走去。

  雨婷站着一动不动,她甩开阿姨的手。

  “我劝他没有用的。我只想守在这里,看他最后一眼。”

  阿姨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雨婷湿漉漉的眼睛,月光下,她皱褶的老脸微微抖动着。

  “要是有事了,就叫我吧。”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雨婷的身上,转身进楼里去了。不知为何,她也觉得自已的和眼珠湿漉漉起来。

  茫茫的白雾一样的月光洒在雨婷的身上,她就那样站着,孤独的,瘦弱的,像一块湿漉漉的青苔。

  辰夕坐在画室里,画室里现在很宽敞,或者说清冷,没有那么多的颜料和画纸堆杂着,他的面前放着一束蓝色妖姬,月光下,很妖娆。他轻轻地把手机里那条未读信息删除,然后看着楼下公告栏旁边站着的雨婷。

  泪水飘飘洒洒地流了出来。

  他重新铺开画纸,架好画板,调好颜料。

  为她画第一幅画,也是最后一幅画。

  在他的世界里,刺眼的月光被擦去很多,朦朦胧胧的一团在她的头上飘着,柔和的世界里就只她一个人,庞大的夜幕背景,看上去既温暖又单调。

  月亮慢慢地向西方滑去。

  晨光渐渐穿透层云,在东方,光芒万丈起来。

  辰夕两片仿佛湿润般的羽毛的睫毛轻轻眨了眨,他直起身来,消失在稀薄的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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