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澜清早起来给儿子准备早膳,忙活了一早上,然后将成果喜气洋洋地端进韩希的房里,却看见房间空空如也,连个影儿都没见着,被窝都是冷的,尹澜登时愣住。
居然……真的跑了!
片刻后,尹澜的怒吼响彻整座顺心客栈,“臭小子!有种永远别回家!”
韩无谦彼时才刚起身,突然听见爱妻动气,忙抽身过来,温言安慰,“你也消消气,别恼着了自己。那小子你还不知道啊?玩够了自然会回家的。”
尹澜瞪他一眼,“都是你惯的他!”
……
韩希淘气的时候他要拿棍棒,是谁拦在里头?韩希好吃懒做的时候,是谁还殷勤地端茶递水?无理取闹的时候,又是谁低声下气好言安慰?
韩无谦无辜地想,到底是谁惯的啊?
尹澜放下手里的东西,撇下夫君,怒气冲冲地转身出去找前边儿的孙掌柜,“我问你,希儿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
孙掌柜先是一脸茫然,接着震惊道:“什么!公子不见了?”
尹澜:“……”孙掌柜戏也太足了吧?
尹澜这个当娘亲的,也知道儿子的那些小习性。韩希若是想跑,肯定是让人无知无觉的。尹澜想着自己昨晚不过随口一句玩笑话,竟然又被当了真,顿时伤心不已。
孙掌柜一看夫人不高兴了,迅速寻思了一回,斟酌着开口道:“或许,公子只是出去散散心,不多时便回的。”
尹澜叹道:“你不知道,我昨儿个骂了他几句,肯定是气跑了。”
孙掌柜道:“却也不然。公子虽然行踪无定,但其孝心拳拳可表,父母仍在这里,肯定不会不告而别。”
尹澜瞪眼道:“那你说,他能上哪儿去了?”
孙掌柜原本只是顺口安慰,拍拍马屁,哪想得尹澜竟然这么追根究底。而今却骑虎难下,孙掌柜为难了一阵,犹豫道:“或许……有个地方,可以找到他。”
……
尹澜只带着一个贴身丫鬟,按着孙掌柜的描述,兜转了好一阵,找到了坐落于后街上的无味楼。
尹澜站在无味楼门前打量了一阵这个酒楼,并未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以青鸾山庄的实力来说,这样的酒楼是根本不微不足道的。可是想到孙掌柜说儿子在此间逗留过许久,尹澜又觉得好奇,想了想,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没想到里面竟如此热闹喧哗,眼前所见让尹澜大为惊讶,暗暗质疑之前从孙掌柜那儿听到的消息。儿子喜洁,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久待。
尹澜刚想退步出来,便见一个身材高大却又不失机灵活泼的小二小跑过来,满脸堆笑,亲切热情地问道:“夫人里边儿请!不知道这位夫人想要吃点什么?”
尹澜摆摆手,见着这小二还算伶俐,于是随口问道:“我找人。韩希在这儿吗?”
小二闻言愣了愣,微微打量了这位华服的夫人几眼,然后赔笑道:“韩公子已经退房了。”
原来韩希真的在这里住过。
听闻得到证实,让尹澜稍稍皱起了眉头。这样平凡无奇的酒楼,到底是凭什么留住了她挑剔的儿子?还是说,儿子在她这个做娘的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悄悄地改变了喜好?
这个猜测让尹澜忧心忡忡,若是连儿子的喜好都不能掌握,那么她这个娘亲就当得太失败了!尹澜于是不由得多问了几句,“韩希他在这儿住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退的房?”
杨初心其实早在尹澜进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并且认出了她的身份。不为别的,那过于肖似的面庞就已经明明白白地昭示了她和杨初心的至亲关系。杨初心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去接待,因为他不知道这样的会面会不会又多生事端。只是没想到这位夫人竟然在门口就改变主意,退了出去。
杨初心想起韩希第一次进酒楼的情景,也是因为看见这里边的热闹景象而产生了退意,跟眼下的场面倒是极为相似。杨初心常想,若是他当初没有阻住韩希的去路,那么至今为止,也许他们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而已罢?
想起往昔,杨初心不由得默然。眼见着尹澜退步出去,便下意识地去拦住了她,可是直到整个人都站在她面前了,杨初心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思量,这位夫人到底因何到访呢?
后来听到尹澜打听韩希杨初心便是一怔。
听她话里的意思,韩希似乎是……不见了?
杨初心不由得奇怪,该不会又去哪里犯事儿了吧?那家伙不是答应了这几天会好好陪着爹娘的吗?
尹澜见杨初心迟迟不答,便觉得更加疑惑,“怎么,连这个都不能问吗?”
杨初心只好道:“并非如此。只是客人的消息,我们也不敢轻易泄露,还请夫人见谅。”杨初心不知道尹澜是怎么找到无味楼这个地方,又是怎么笃定韩希曾在这儿住过的事实,如果不是韩希主动跟爹娘交代,万一他不小心说漏嘴,反倒麻烦,还不如三缄其口。
尹澜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怎么肯轻易放弃,于是耐心解释道:“我是韩希的娘亲,大老远来看他。没想到才见过一面,却又找不到人了,叫我好生着急。我听说他曾经在这里住过,所以才过来看看。你若是有他的消息,不妨告诉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于你。”
杨初心垂眸,“对不住夫人,小的实在不知。”
尹澜有些不满,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不能真的强把人家嘴巴撬开吧?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本就惹人注目,尹澜见问不出什么来,也不想再呆下去,“如此,打扰了。”转身便要离开
里边忽然有人吆喝了一声,“杨初心,快去传菜!”
杨初心回头应了一声。
尹澜霎时顿住脚步,又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你姓杨?”
杨初心应是,又见里边儿催的急,便歉然地对尹澜道:“失陪了,夫人。”
尹澜望着杨初心的背影,心里渐渐升起疑云。
尹澜失望而回,整天都不大高兴。
孙掌柜见状,也觉束手无策。原本是他偷偷告密才让夫人去的无味楼,然后顺理成章地发现韩希在筑月城期间根本就没有乖乖住在顺心客栈,这样一来责任就不全担在他身上了。
无味楼孙掌柜自然是知道的,一个小酒楼而已,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可是韩希就是喜欢住在那儿,据说是跟那里的小二杨初心交往过甚。孙掌柜对韩希如此自放身段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但是又不好在东家面前过多地嚼舌根,免得落下个小人的罪名。
尹澜却在回来之后神思倦怠,找不到韩希让她更加心神不宁,不知怎的总觉得要出事,于是揪着要出门巡查店面的夫君忧心忡忡道:“我觉得希儿虽然任性胡闹,却也不会这么不懂事,竟然不告而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韩无谦闻言,皱眉道:“那我多派几个人去外面找找。”
尹澜心中一酸,便又红了眼眶,“希儿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想活了!”
这句话自从韩希降生韩无谦就时不时地听到,此刻也未当真,耐心地安慰了一番,转身出去的时候却又不由自主地把眉头拧得死紧。
韩无谦招来孙掌柜细细盘问,“我且问你,韩希在这城里期间,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事情?常去哪些地方?交过什么朋友?你想好了再回答,若是错漏了一些半点,有你好看的!”
孙掌柜这时无法了,只得老实交代道:“老夫对不住东家,公子在筑月城期间,并是住在咱们客栈里,他的出行交际,老夫实实在在不能知晓。”
韩无谦不由大怒,“我时刻写信问你境况,你的回信里可不是这样说的!”
孙掌柜忙惶恐道:“庄主恕罪!只是公子随性散漫,行踪不定,要走便走了,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韩无谦眯眼,冷哼一声,“还敢给我推脱!我看你这个掌柜是要做到头了吧?”
孙掌柜一听便急了,再也不敢有所隐瞒,把自己所知道的包括未加核实的传言全都抖落出来,“听说公子喜欢后街上一家小酒楼,住在那里很长时间。跟里边儿的小二交往过甚,形状亲密。”
韩无谦眯起了眼睛,“什么酒楼?”
“便是后街上比较偏僻的一个地方,叫无味楼的。”孙掌柜走近了几步,悄声道:“在庄主抵达筑月城之前,公子都是住在那儿的。”
韩无谦冷下脸来,“你怎么不早说?”
孙掌柜道:“公子千叮咛万交代,让我千万要保守秘密,老夫也没法儿,只得答应了。”反正韩希不在,尽可以把责任往他身上推。要是自己丢了这客栈掌柜的差事,一家老小跟着喝西北风,那才得不偿失。
韩无谦思索了半晌,便撂下一句,“现在我不得闲,回来再究你责任!”
孙掌柜闻言,垮下脸来,看着韩无谦出去了,终归忐忑不安,转而想去求求夫人,觉得毕竟是女人家,心肠软,一定能保住自己。
没成想夫人的贴身丫鬟却回道:“夫人病了,不方便见你。”
孙掌柜愕然,“怎么突然就病了?”明明早上还看见她出去了。
丫鬟道:“夫人担忧公子,伤心过度,一天没有进食了。”
孙掌柜闻言,象征性地关心了几句,又着人去准备些精美可口的饭食送去,以表关切,却在暗地里将韩希骂了好几遍。
要不是这纨绔公子如此任性又玩失踪,怎么会搞得他手忙脚乱,人仰马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