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内。
“公子!你怎回来的如此之晚,就算您的身子已经……额,已经好上许多,也不能这样无所顾忌的到处走动,要是让将军跟夫人知道了,我就又要挨骂了。”
李英磕磕巴巴的说完了一段话,差点因为在其他下人们面前说错话而自扇巴掌,他紧紧抱着一件披风大步跑向了明桦,满脸写着担忧二字。
作为明桦的书童,按理来说李英应该片刻不离的守在自家公子身边,可这两天不知怎么了,公子总是让他留在家里,哪儿都不准跟去,导致他一天下来,就只剩下在大门口踱步张望了。
等等。
这般反常的举动,莫非……
“公子您这是相中了哪家千金小姐?”李英激动地搓着手,一脸期待的望着明桦的脸,看着比正主还高兴。
千金小姐?这孩子可真能想。
明桦感到有些无奈,他已经被李英的想法深深折服,本想就这样道出实情,可当他看到对方这副好奇的模样后,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
既如此,那便随了他的意吧。
明桦摸着下巴,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方黎远扮女装的模样,本意是想逗李英开心,结果自己先笑起来了。
明桦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平复下来,他扬了扬嘴角,颇有兴致的同自己的书童开起了玩笑:“千金小姐倒不至于,就是一泼妇,随心所欲又口齿伶俐,蛮横的不行。”
“啊?”李英听后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他实在想不出自家公子这样淡云流水的一个人,竟然会喜欢这种火爆的类型,听起来简直就像……
镇北王家的大小姐——方诗诗啊!
想至此,李英的脸上露出了难色,他认认真真的思索了一番,真心为明桦考虑了:“公子,您要是喜欢也可以勇敢的去追,那小姐也算与您门当户对了,虽说性子辣了些,但也是美人一个,倒也不亏。”
明桦被李英整笑了,明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嘴里说出的话却跟经验十足的媒人似的。
他抬起手弹了弹李英的额头,实话实说道:“骗你的,没有什么千金小姐,去准备药浴吧,我要洗漱。”
李英撇了撇嘴,无趣的摸了摸额头,连声称“是”,随后小跑着离开了。
李英一走,明桦脸上的笑容便骤然消失,他大步往前走去,径直回了屋,正欲打会儿坐时,余光忽然瞥见了床榻上隆起的一道可疑身影,他本以为是妹妹在同他玩耍,可仔细一瞧,又发现有些不对劲。
明桦放轻了脚步,悄悄的将内力运至右手之中,以防事发突然时,他能第一时间出手制住来人。
就在明桦逐渐逼近床边,即将掀开被子时,榻上的人儿竟然自个儿现身了,一个鲤鱼打挺便弹了起来,下一秒忽然朝他扑了过来。
明桦翻掌欲拍,当他无意间看清了对方的样貌时,顿时大惊失色,猛然收回了掌,内力呈弹回之势下,明桦不禁捂住了抽痛的胸口,喷了一口血出去,这可吓坏了谢辞易。
“子桦!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这么不经吓,明明小时候都没有这样过。”
谢辞易赶紧拿出自己的手帕擦拭着明桦嘴边的血迹,一脸追悔莫及的反复询问着对方的伤势。
明桦内伤的咳嗽了几声,脸都黑了,他真后悔方才怎么没有一掌拍飞这神经大条的谢辞易。
想归想,他终究没有这么做,也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虚弱的由谢辞易扶到了床边坐着,自我缓解了一番。
幸好没用全力,否则他明桦今个儿就要丧命于此地了,而死因则会是被好友吓死,而不是内力反弹。
“子易,你怎会在我房中?”明桦偏头看向谢辞易,故意露出了一丝不满之色。
谢辞易自知犯错了,他讪讪地笑了笑,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这不是看你近两天总是跟方黎远那个混蛋待在一起,怕他这个厚脸怪照顾不周吗?”
明桦沉默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雨中的那一幕,肩上隐隐发热,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方黎远的体温。
如此想来,方黎远虽然行事过猛了一些,但他貌似并没有遭受到什么,就是脑力消耗过大。
明桦不自在的蹙了蹙眉,回道:“没有,方世子待我不错,你思虑过多。”
谢辞易一听,顿时就不高兴了,他抓住了明桦的双肩,双眸深邃莫测,正色道:“总之你别与他走得太近,这人不似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他很危险。”
明桦愣了愣,他早已察觉到了这一点,可这话从谢辞易的嘴里说出来,就让他感到有些讶异了。
谢小侯爷是什么人?
重情重义之人,行事坦荡之人,朴实正直之人,他从不会在别人背后嚼舌根,可此时此刻,他却在说方黎远的不是。
明桦也从未见过谢辞易能将厌恶一个人的情绪放到这么大的明面上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与方黎远不合一样。
“子易,你是不是有些话想跟我说。”
这是一个肯定句,明桦并没有在询问他。
谢辞易抿了抿唇,一脸复杂之色,不知在与自己纠结些什么,最终他只说了四个字:“罢了,无事。”
许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过于凝重,谢辞易为了不让明桦感到不适,于是转移了话题:“对了子桦,你枕头下面藏着的书是什么?看着有点像武功秘籍。”
明桦的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脑中警铃大作,他反应极快的笑了一下,动作尽量自然的去拿枕头下的书,然后递到了谢辞易的手中:“你说这个?不过是随便从市集上买来的罢了,你要看看吗?”
谢辞易本就觉得这武功秘籍的封面有些草率,看着又破旧,一听是市集里面的,立马摇了摇手,趁着明桦不注意,还在他的鼻尖上刮了一下:“那都是骗小孩的,你还喜欢这种东西?”
明桦嘴角微勾,抬脚踢了踢谢辞易,以笑容代替回答,随后将这本足以震慑武林中人的秘籍重新塞回了枕头底下。
在谢辞易看不见的角度下,明桦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色。
“公子!热水我打好了,您准备好了吗?”门外李英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温馨气氛。
“稍等。”明桦应了一声,伸手去推谢辞易:“快走吧你,我可没多余的功夫跟你闹了,这案子属实让人头疼,我需要歇息歇息。”
“行行,我知道了。你这点力气还是留给自己吧。”谢辞易示弱的举高了手,身形一闪,灵敏的躲过了明桦朝他扔来的毛笔,就这么从后方的窗户翻了出去。
与此同时,李英敲了敲门,再次问道:“可以了吗公子?”
“进来吧。”
房门打开,几个下人拎着装满热水的木桶进来了,李英在旁边监督着,等此事完毕,他才将草药放了进去,之后便从屏风后面退了出来,毕恭毕敬的对明桦说道:“公子,您再等上片刻便可沐浴了。”
“嗯。”明桦心不在焉的应道,他扬手挥退了房间里的下人,眼睛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房顶,又蓦的收回。
看来有客人到访了。
明桦面不改色的褪去了衣物,卸下了发冠,如墨的发丝霎时倾泻了下来,像是起风的湖面,波纹荡漾。
明桦一边扭动着手腕,一边迈开长腿进入到了浴桶之中,慢慢沉下身去,直至水面没过脖颈,他低头看向那些药草,眸中的光泽明明灭灭,令人看不真切,像是古镇中的幽火,神秘中带着一丝孤寂。
待他抬头时,一切又都恢复如常,他再次看了看屋顶,闭上双眼感受到了一番,那道气息已然不见,而是……
明桦倏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的窜到了门前,明桦微微抬起上半身,伸长了双手搭在桶的两侧,好整以暇的靠在那儿,面对着那人。
咯吱——
木门被打开了一角,映着月光的黑影打进屋内,一直延伸至床边的白墙上,那人缓缓走了进来,丰神俊貌的容颜,修长笔直的身段,一把折扇玩转于手中,银色的发冠闪烁着耀眼的白光,晃人心神。
“这是子远的特殊乐趣吗?夜闯将军府?”明桦一手撑在脸边,神情慵懒的斜睨着方黎远,语气莫名有些冷硬,与平日的他大相径庭。
“子桦貌似非常不欢迎我的样子,太让我伤心了。”方黎远嘴上说着这些,脚下的动作却依然不停,直直的朝明桦的方向走来。
呵呵,这脸皮可真是比城墙还厚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子远难道不觉得,现下不适合闲谈吗?”明桦一看到方黎远就感到身心疲惫,他真心不想跟此人周旋。
方黎远没说话,而是绕到了明桦的身后,俯身看他,蒸腾的热气将明桦的身上染上了一丝红晕,衬得那如玉的肌肤越发的白皙,深色与浅色的碰撞让人目眩。
因着药浴的关系,水是偏褐色的,看不清水下的情况,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方黎远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许是心理原因作祟,再加上雾气扰人,他不由得站远了一些,“此话差矣,我自是为了正事而来。子桦想知道那瓶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吗?”
只怕是跟蛊虫相关。
明桦敛眸深思,发问道:“是何物?”
方黎远稳住了心神后,又走了回来,抱臂趴在了浴桶的边缘。
“子魂蛊。持母魂蛊之人可操控中蛊之人,最有趣的是只有刚死之人才能容得下子魂蛊,此后数年,他们都将是刚死时的模样,行为举止与正常人无异,只是偶尔显得有些颓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