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河边，一袭紫衣的江月黎支着一条腿，靠在土丘上，偶尔提起酒壶灌下一口酒，偶尔凝视着远方，一言不发。
月亮被云挡住了一半，只投下一些朦朦胧胧的光晕，胡杨树沙沙作响，斑驳的树影落在江月黎身上，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寂。
等她发现身旁有人时，已经是大半壶烈酒下肚。
她抬头，有些醉眼朦胧地看着来人，换了衣服的他，还是那么好认。
她一把拽下他腰间的炽火令，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这东西成了个祸害。国师大人，又来杀我啊？”
百里执玉也席地而坐，顺手拿起她的酒壶，仰头饮下：“你提醒我了，今夜倒是个趁人之危的好时机。”
“可我才刚救过你。”借着酒劲，江月黎突然起身和百里执玉面对面，几乎和他鼻尖对着鼻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故作挑衅道，“不是吗？雪狼，巫师。”
“想要要挟我的话，你那天就不该放过我，但你已经选错了，得罪了赤狐。”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百里执玉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的神色却半分未变。
“你今夜不是来杀我的，正好，我今天也不想打架。”江月黎清醒了不少，拿回酒壶，却发现一滴不剩，她看向百里执玉，用最平静的口吻说道，“我不属于任何国家，放心吧，至于你的身份，雪狼也好，巫师也好，夕昭也好，北域也好，都和我无关，和我们之间的你死我活也无关。”
百里执玉早该料到，她是这样无畏的女子，毕竟连杀人，她都毫不掩饰，直接报上大名。
“江月黎，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明明连自己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为什么能活得这么坦荡？”
“国师，总想着看透别人做什么？这世上的人，分明连自己都看不透。”江月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
“我困了，回去睡了，谢谢你今天不来烦我。”她拎着酒壶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朝他眨了眨眼，笑得潇洒，“下次见面谁也别放过谁！”
江月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却好像，久久留在了百里执玉的眼眸里，消散不去。
第二日，便是百里执玉接寒星公主回夕昭的日子。
二人告别女帝，带了几个随行的仆人，坐上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准备出城。
隔着帘子，却听到路人交头接耳，纷纷议论城墙上挂着三具尸体。
“那三个人我见过，是卢川家的家仆，昨天还在街上想要抢一个姑娘，结果被两个少侠打得屁滚尿流。”
“怕不是少侠夜里气不过，又把他们杀了解恨吧？”
“这些杂碎，整日为非作歹，死了倒是活该，但是那些人，得罪了卢川家，怕是要吃苦头了。”
……
赫兰寒星也听了进去，跟百里执玉抱怨：“不知道哪里来的刁民，敢在碧落城里杀人，杀的还是卢川家的家仆，真是不想活了！”
“这个卢川家，来头很大？”
“那当然，除了富得流油，卢川家主还是一支赤狐军的副将，那个什么赤狐统领齐峥，跟他还是结拜兄弟，得罪卢川不就是得罪赤狐吗？”
马车已经出了碧落城门，百里执玉挑起布帘，看向城墙。
城门口加上了重兵把守，已经有士兵在把三具遍体鳞伤的尸体往下卸了。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茫茫大漠，拉上帘子，没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