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昭一百三十一年冬,夕昭边陲的一个小村子。
深夜,喝得烂醉如泥的猎户江茫在路边听到了一阵婴儿啼哭,就把那个襁褓捡回了家。
嗜酒如命、好赌成性的江茫,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他把江月黎捡回家,只是想把她养大些,教她些拳脚功夫好去街头卖艺赚钱,等再大一些还能卖给富贵人家当佣人。
江茫的妻子常年缠绵病榻,无法生育,见江月黎长得可爱,倒是一心把她当自己的孩子抚养,只是力不从心,无法照顾她。
江月黎才长到两岁多,江茫就等不及要把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和打猎的手艺教给她,小小的孩子啊,连路都走不稳,但只要她稍稍休息,江茫就会拳脚相向、拿鞭子抽她,幼年江月黎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江月黎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只长到七岁,便是一身常人望尘莫及的好本事。
她去校场偷看军队练兵、去武馆偷看别人学功夫,都是一学就会,天赋极强。这样的一身本领,街头卖艺时总引得众人连连叫好,着实给江茫赚了不少银钱。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江月黎实在生了一副好皮囊,小小年纪,一身粗布衣也掩不住倾城之色,那时候,村里总有半大小子要去她家扒窗户扒门缝。
但殊不知,这副皮囊,也是她灾难的开始。
江月黎七岁那年,猎户的妻子重病不治身亡。
一天夜里,喝得烂醉如泥的江茫回到家,看着铺上已经入睡的江月黎,突然生了邪念,不知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他把魔爪伸向了这个叫了他多年“爹爹”的小姑娘。
江月黎从睡梦中惊醒,看到神志不清的江茫像发疯的畜生一样撕扯她的衣服,摸进她的里衣,她惊慌失措地挣脱他。
她震惊又慌张,哭着大喊:“爹,你醒醒!求你了,你醒醒!”
但江茫再次喘着粗气向她扑去,昏暗中,江月黎摸到了一把猎刀,来不及多想,她只知道不能落在他的手里,于是闭着眼乱砍一通。
再睁开眼,就是血淋淋的画面,江茫死了。
七岁的江月黎,心也死了。
虽然被虐待了七年,但她始终觉得,一个人,捡了她,把她养大,无论如何,都算是她的亲人、都应该是值得依靠的人吧?
但是那一刻,她的信念崩塌了。
可故事,还没有结束。
隔壁邻居二喜,在窗外把事情的经过看得清清楚楚,他威胁江月黎:“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只要你帮我杀一个人,一个坏人,我就给你钱,让你跑得越远越好。”
二喜要杀的,是当地的恶霸地主,从前二喜的爹因为交不起佃租,被地主当街活活打死。
江月黎看着江茫的尸体,吞下了眼泪,应下了这笔生意,因为她想活下去。
她做不到杀二喜灭口,但是如果是个坏人,她可以杀。
江月黎杀了恶霸地主,拿到二喜承诺的几十枚铜钱,从此走上了拿钱买命的逃亡之路。
江月黎十二岁那年,在一座深山里,遇到了差点被活埋的邢老爹。
邢老爹原是一介乡野村医,被强行逼迫去诊治一个富商家病入膏肓的妾室,没能救活,就要被草菅人命。
江月黎看他年纪那么大,心生怜悯,于是杀了富商,赶走家仆,救下了邢老爹。
从此一老一小两人开始了相互扶持的逃亡之路。
邢老爹教江月黎读书识字和简单的医药知识,江月黎除暴济贫,带着他在恒疆大陆四处流浪。
直到三年前,他们来到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庄,算是暂时有了安身之所。
“现在,知道黎丫头为什么那么生气了吗?”邢老爹放下酒壶,抬眼看着洛乘风,“我相信你是真心对黎丫头好,所以才告诉你这些事情。你要知道,她不需要被同情,但她眼里见不得这般腌臜。”
洛乘风呆呆地坐在原地,只觉得心口像被绳索勒住,渐渐有些透不过气,脑海里不断浮现着江月黎眼眶通红、情绪失控的画面,以及那句“非要等他们做了什么?才该死吗?”
他猛然起身,拿起桌上的赤炼鞭,起身就往外走。
刑老爹想叫住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而这一切的一切,通通落在躲在角落的百里执玉的眼里、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