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花盆放在它的旁边,退后几步,欣赏着两朵奇异花朵竞开的美丽。
正打算离开,窗台下一个银光闪闪的物件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像是一支箭。
荷依房里怎么会放这种东西?
她不由自主的上前,看清楚了那是一支断箭,大约半尺长,尾部被齐齐折断,而那闪闪的银光正是锋利的箭头所射出的。
她轻轻拿起那断箭,看到它的头部还有暗黑的斑斑血迹,而那血迹周围,竟有很多细小的白色晶体。
白色晶体!这箭?
“这箭是肖大哥留在这里的。”小蝶看出了闵玥儿的疑惑,非常爽快的替她解答。
闵玥儿心里突然五味杂陈,不用她细想,也知道这是肖然自京都启安逃离时,射中他左臂的那支毒箭。
“为什么……”为什么肖然要将这断箭留给荷依?
“哦,就是让肖大哥臂上受伤的那支箭。”显然,小蝶没有明白她的惊讶来自何处。
“小蝶,这箭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她旁敲侧击。
“肖大哥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拿过来给荷依姐姐了。刚好还被我和菁菁碰上,我还取笑他怎么送人这种东西,他却说这东西最有纪念的价值。然后就赶我们先去绸庄了,两人人不晓得要说什么秘密似的,不让我们听。”小蝶毫无遮拦的和盘托出,完全没有注意到闵玥儿那越来越惨白的脸。
“姐姐,你倒是说说,这箭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吗?还是支断箭。”小蝶接过那箭瞧来瞧去,一脸的疑惑。
“或许吧……”闵玥儿也不知怎么回答她,现在自己何尝不是一团乱呢?她有些迷茫的走出房间,小蝶连忙放下箭跟上。
天色已经微微暗下,池中的荷影影绰绰,看的不真切,但荷香味却在徐徐的夜风中更加香浓。闵玥儿有些失神。
“肖然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像在提问,更像是在问自己。
“肖大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能够如此无需思考,就能把问题回答到极致,想必心里也是单纯的紧吧。闵玥儿看着伶俐乖巧的小蝶,她应该比自己小约么一两岁,但总有一种更加明显的稚气。
“小蝶,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听菁菁说,她们三人皆有坎坷的往事,不禁对小蝶好奇起来。
小蝶经这一问,脸上的陶醉无影无踪,微微垂下头颅。
“对不起啊,小蝶,我不该触动你的伤心往事。”该死的好奇心啊,她暗骂自己。
小蝶摇摇头,又展露出盈盈的笑意:“没有没有,我没什么伤心往事。呵呵,其实,我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
“啊?”
“我就记得我来这里这五年来的事情,这之前的,我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这样?”
“肖大哥说他见到我的时候,我昏迷在小河边,像是失足落水被冲出很远的样子。他沿上游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我的家人,想必是兵乱时期,家人都走散了吧。所以他带我来到了这里。而这之前的事情我也没有丝毫记忆,也许是昏迷太久的缘故。如今唯一和过去的联系,恐怕就是我身上伤疤了吧。”
随即,小蝶挽起翠绿的水袖,借着昏黄的余晖,闵玥儿看到了她上臂上一块扭曲的疤痕,似乎继续延伸至衣内,那在如藕的白臂上,显得触目惊心。
“其实,我更喜欢这样,这样我所有的记忆,都是肖大哥给我的快乐啊!”她又开心的笑起来。
是啊,失去了对往昔痛苦的回忆,是多好的一件事情。
夜很深很静,闵玥儿无法安枕。眼前总是那支沾着血迹的断箭银光闪闪的影子。
真的是最有纪念的价值吗?因为他差点因它丧命?因为它沾染着他的鲜血?
无论是什么,她非常明白的只有一点,就是当自己知道肖然将这断箭由启安一路带回给了荷依时,她嫉妒得发疯!
是的,是嫉妒!
这嫉妒让她只想找一个出口去发泄,只想找一个人去发泄!
而当自己认定要将肖然从书剑园的卧房中拉起的时候,却远远瞧见他正同荷依在三个园子的岔路口处分开,荷依远远消失在往春晓园的回廊上。
这么晚了,他们两人才回来。
闵玥儿的心突然一沉,刚刚一股脑的勇气霎时间消失殆尽。她想离开,却已经来不及。
“玥儿,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肖然走近她。
“是啊,这么晚了。”她一语双关,转过身不去看他。
“你,是来书剑园找我的吗?”他抬手想拉过她的手臂。
她却甩开:“不,我只是觉得夜色怡人,随便逛逛。”
“玥儿……”他感到了她的冷漠,明白她应该是看到了刚刚和他一起回来的荷依。
“我记得有人说过,妒妇在‘七出’中是要被休掉的。”他刻意挑逗她的怒火。
闵玥儿果然猛地转身,美目瞠然,但面对他的刹那,她又压回了火光。
“没错啊,幸好我不是妒妇,更不是你真的妻子,你无需用‘七出’威胁我。”
“那么最好,希望你也不要用跳池塘来威胁我!”她似乎触痛了他,让他更加刻薄。
闵玥儿周身一颤,一股脑的羞辱感灭顶而来,她做出一生从未做过的举动——抬手向肖然的脸颊挥去一个巴掌——然而,并未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的手却被他一把捉住,并顺势一扯,整个人便贴入他的怀中了。
她更加羞愤的拼命挣扎,他却越抱越紧。终于,她张开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狠狠的。
原本静谧的夜再次毫无声息。直到她微微感到了口中咸腥的味道,才猛地松开了齿,发出了委屈之极的呜咽。
他仍旧紧紧抱着,任她的泪水肆意沾湿了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