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六月,三里屯的“白果”酒吧。
刘果果摔门走后,李白又睡了一觉。等他一觉醒来,又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当李白从阁楼上下来后,整个酒吧的样子,让他大吃一惊。
一切就好像回到了过去。
本身“白果”就是一座主打怀旧的酒吧,里面所有摆设都是90年代的东西。可从来都没有今天这种感觉。
李白沿着阁楼的楼下走下来。从吧台,走到包座,走到舞池,眼前的一幕幕都似曾相识。过去的所有所有全回来了。
……
“果儿,你不要这样!”
……
“妈!你还回来吗……”
……
“爸!!!”
……
“对不起对不起……果儿,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果儿……”
……
“喂!你干嘛呢?”
“啊?”李白转过头去,因为激动他的身体还在不停颤抖着。
李白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刘果果……”
“哎!怎么啦?”
“刘果果!”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啊,我,我看你这里特别乱,那些服务生又不懂,所以我就帮你收拾了一下。其实我也没动什么,我就是,我就是觉得很多东西就应该这样摆放才对的。”刘果果哆哆嗦嗦地很紧张,她觉得自己这次可能闯了大祸了。
因为李白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凶。那眼神就像一场噩梦!
“比如说,这些海报吧,崔健怎么能跟罗绮摆在一起呢。罗绮应该和窦唯,唐朝放在一起。然后还有这些像章,我觉得应该挂在‘二八大杠’后面,怎么能放在卡带机上面呢,还有,还有,,”
“你这么了解,,”
“哦,,我只是觉得,他们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东西,混着放会觉得乱……对不起,我,,”
“你几几年的?”
“97年的,”
李白紧紧地攥起拳头……“97,97,,”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小,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上个时代的东西,所有的这些我都懂!我不想跟您添乱,您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吗,我真的觉得自己有前生的,,”
“行了!你干这么多不累吗?半边歇着去吧,我要开门做生意了。”说着李白转身准备去开酒吧的门。
“我不累!人不能老歇着啊,那不成龟了吗?我不要做龟,我是条鱼!”刘果果一步迈到李白面前,笑盈盈地说。
李白一晃,果儿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她举着鱼,在宿舍楼下等他。
“不要!”李白伸手抓住刘果果。
“怎么了?!”
“哦,我以为你要把鱼倒掉,,”
“什么?!”
“没什么!你找个地儿安静一会,行不!”李白推开刘果果,朝大门走。
“切,我没听清嘛,问一下咯。”
李白走过去把酒吧的木门打开,阳光从那里射进来。整间酒吧像条瞬间复活的金鱼。游进李白的心里,到处地咬。
李白还记得果儿倒在脏水池的那条金鱼,只是不知道它现在,,好不好,,
当天晚上,李白让刘果果留下了。但是只允许她再住这一晚。
或许刘果果说的是对的,很多东西不能混在一起放。是李白把时间弄混了。
果儿追求的是八十年代的东西,可她的生活——已经九十年代了!
1992年,12月31日,李白还在上高三。
“李白,,这个世界要变了……”
“嗯?,,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哈哈,你看吧,,看吧……”
1992年的最后一天,果儿带李白去了西直门。站在桥上四周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李白觉得耳朵很疼。他用手揉揉耳朵。
“怎么了,”果儿伸过手,帮他揉。
果儿的手是凉的,李白的耳朵却红了。
“我要在最灿烂的时候死去!!!!”果儿忽然冲着桥下大声的吼。
李白赶紧制止她:“嘿嘿,你又胡说。”
“那我唱歌给你听。”
“好!”
“北京的桥啊千姿百态
北京的桥啊瑰丽多彩
……
北京的桥啊春风常在
北京的桥啊又添风采”
那天果儿还穿着那件薄薄的皮衣,冷冷的寒风中,她很像路旁的一颗白桦树,不知道过些日子能不能长出新的叶子。
那次见面后,果儿就再没来学校找过李白。那段日子,李白经常从果儿住的胡同里走。
那里依旧是摇滚的乐园,但果儿已经搬走了。
躁动的青春和那年的天气一样干燥。
大地都在干裂,真的需要点水了!
后来,李白才知道,刘东在那年年初回了老家,靠着爸爸的“批条”,开始发家致富了!
果儿的“霸王”没了。
那年已经是1993年了。
2012年,六月,三里屯的“白果”酒吧。
那天晚上,李白在阁楼上,翻来覆去,怎么就是睡不着。他把刘果果安排在了储藏间的一张小床上。
有几次他很想下去找刘果果说会儿话,但是他没有。
明天吧,,
可是明天,刘果果竟然走了,只留给李白一场字条。
小小的字条上面写满了字。
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话多,写字条也能写出这么多字。不过能认识这么字总是好的。不像果儿……
……(在李白大学期间,他与果儿的一段对话)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李白还是个诗人!我最崇拜诗人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不是,不是,,”
“怎么又不是了?”
“李白不是现代诗人,”
“那他是哪一代的嘛,他总要写诗的,你给我讲讲他的诗呗。”
“嗯!挺好了哈,‘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
“操!这都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你别急吗,这是文言文,你当然听不懂,”
“文言文是什么?也是外国话吗?”
“当然不是了!这,”
“好好,你就说讲什么意思吧,”
“就是,就是让人喝酒。”
“哈哈哈哈,这么逗。不过这个不好,没什么意思,还有吗?”
“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
“哎呀这个又是什么,不好听,不要了。”
“这,,”
“你还是不要念了,这诗人太他妈的没劲了!”
……
2012年,六月,三里屯的“白果”酒吧。
刘果果离开后,“白果”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李白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但李白没想到,一个星期后的清晨,这个女孩儿会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天李白正在阁楼上睡觉,忽然楼下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先生,先生……先生!!”
在三里屯这种地方用这种称呼,很容易让别人联想到一些有颜色的东西。
果然几声之后,就有人上前询问了。女孩儿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开始改口:
“老板,老板,,”女孩儿,还没叫几声呢,就被人赶紧制止住了。
李白从阁楼上听着就想笑,忽然他开始觉得这个女孩的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果然,女孩又开口了!
“白果的老板!白果酒吧的老板!!白果,,”
李白猛地把窗户推开,刘果果还是那身打扮,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看到李白,她激动地跳了起来。
“你终于听见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开始我也不想再来找你的,但是我现在必须要来找你了……”刘果果开始不停地说。
李白赶紧穿衣服下去,他知道这个女孩很能说,他还不想丢人!
果然刘果果下面的话,够猛!!!
“我的一个朋友她进了公安局,她是和我一起来的,她为了我能在北京留下,就偷偷地去打工,结果昨天被抓了,然后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竟然背着我去了‘帝都(北京的一家夜总会,2012年夏被查封)’我敢保证她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可是警察不信,我,,”
“你给我进来!”李白打开门,一把将刘果果拉了进来。
“我,,”
“你在外面胡说八道,说些什么!我这还要做生意,你知道不知道!”李白瞪着刘果果,两眼都快冒出烟来了。
“我,,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认识什么人了,,”
“不认识什么人是吧!出门就有警察。有问题找警察,你不知道吗!你他妈找我管个屁用!”
“……”刘果果开始哭起来“我找警察,,就是警察把娇娇抓走的,,他们说她是未成年,只能家长去领人……我真的没办法了,,”
“……你不是有个小姨在这边吗,,”李白皱着眉头,从身后抽了几张纸递给刘果果:“给她打个电话……有她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