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心雪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好像回到了东北,可又非常陌生。那是个心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村庄。很穷很破,那里的村民很淳朴,但是很傻,心雪觉得他们都脏兮兮的,十分丑陋。心雪觉得她从来没有到过这样一个地方,简直就像地狱一样。在心雪的心里,人的一生应该是精彩的,华丽的,幸福的。可那个村庄里的人,他们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一种贫穷,而是麻木,甘于现状的麻木。这种麻木就像尸体散发出的腐臭,充满了整个村庄。
心雪吓死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梦到这么可怕的东西。她一直在梦里疯跑,拼命地求救。终于,心雪在一间破旧的房屋里看到了冯赫!冯赫竟然也在这里!冯赫好像还是一个老师的样子,那间破旧的房子里有很多小孩儿把他围在中间。心雪冲上出,想把他拉出来,冯赫却满面微笑地看着她。那种表情和眼神就好像冯赫从来不认识心雪,他和心雪从来没有任何关系一样!这让心雪觉得即奇怪又恐慌。而随后冯赫说出的话,更是让心雪吓得全身上下所有的毛细血管都炸开了!
“心雪,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喜欢这里的生活吗?”
心雪看着冯赫笑着说出这样的话,吓得她疯了一样冲出了那间房子。
结果刚刚冲出门竟然就看到了心莲。心莲牵着一头脏兮兮的水牛,径直朝心雪走过来。心莲的脸上也带着和冯赫一样的微笑,那种微笑无比淡然,好像他们和心雪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心雪,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嫁人了吗?你喜欢这里的生活吗?”
“你说什么?姐姐,你说什么?我怎么会嫁人?我嫁给谁了?我,,我,,”心雪忽然发现,冯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和心莲站在一起。他们手挽着手,很幸福地一齐站在心雪的面前。
“你,,你们……”心雪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她也好想挽住冯赫。因为,冯赫本来就是心雪她的丈夫啊!怎么忽然成了这样?!他们在说什么?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死?我怎么又会嫁人……赫哥……赫哥……”心雪伸出手,用力抓住冯赫的一根胳膊。她紧紧地抓住那根胳膊,死也不想放手。
忽然,那根胳膊竟然断了,从冯赫的身体上掉了下来。
鲜血不停地流。
心雪吓坏了,她不敢再看,蹲在地上不停地哭,一直哭。
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心雪
忽然心雪觉得自己手臂上一阵钻心的巨痛。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有人正在向心雪的手臂注射青霉素,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注射这种药物了。那个年代的青霉素刚刚开始用于人类治疗。所以每次药物注射都是对身体的一种剧烈刺激。
心雪本能地向后缩着手,医生皱着眉头攥住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害怕。
心雪朦朦胧胧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周围的环境让她感到很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从哪里见过了。心雪看到自己周围围着很多人。而那些人都用一种很着急的眼神开着她。
心雪记起了——她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心雪的记忆开始一点点苏醒,她想起自己好像是从小楼里逃出来的,一路上很多人都在吵,自己只顾往前走,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哪里去了,后来就糊里糊涂地遇到了高桥茗。而心雪环视着周围的环境,她忽然想起来了——这里正是高桥茗的卧房!
针管里的最后一点青霉素,终于推进了心雪的身体。医生动作麻利地抽出针管。
“啊”心雪微微地呻吟了一声。紧紧皱着眉头。
周围的人知道心雪醒来,脸上却没有一丝轻松的神情。虽然他们都围着心雪忙来忙去,好像很关心的样子,可是心雪心里明白,这些人根本不情愿这样照顾她这个中国女孩儿!
忽然卧房里的佣人开始有秩序地离开了。他们出去后把卧房的木门小心地关上。整间卧房就只留心雪一个人在里面。
心雪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忽然卧房的门又打开了。
是高桥茗!
高桥茗低着头走了进来。
心雪赶紧把眼睛闭上了装作还没醒的样子。
高桥茗也好像没看到心雪一样。他低着头径直走到书桌前,书桌靠近卧房的一扇窗户。高桥茗的卧房一共有两扇窗户。一扇开在书桌的旁边,而另一扇就开在它的对面,临近高桥茗的床,以前高桥茗总喜欢透过那扇窗户,看天上的月牙儿。高桥茗觉得月牙儿淡淡的软软的,就像心雪一样,特别可爱。
现在心雪就躺在他身后的那张床上,高桥茗却不敢回头看一眼。高桥茗现在有点害怕心雪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儿还要来找他,是不是心雪只有遇到困难的时候,才会想起他,才会来找他。等把她医好了,她又要走了……
高桥茗记得上次心雪来找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很狼狈很脆弱……高桥茗把她带回家,,对她特别特别的好……当时的心雪很乖,很听话,当时心雪明明同意留下,再也不走了,可当冯赫来找她,心雪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次冯赫应该不会来了吧。刚刚高桥茗送别井伊绫次的时候,在后门遇到了冯赫。冯赫告诉他要好好照顾心雪,这句话什么意思?!
冯赫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应该不会了,,
可现在,高桥茗回到卧房知道心雪醒了,却一直背对着她,不敢跟她说话。
高桥茗很想把心雪叫醒,大声地质问她:“心雪……汪心雪……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是在利用我吗!!!是吗……可你不是这样的女孩……
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你别走了……别走……”
想着这些,高桥茗的背一上一下地不停颤抖。
忽然卧房的门被人小心地叩响了。
高桥茗下意识地回头先看了一眼心雪,他还是最紧张心雪的。
心雪刚刚又睁开了眼睛,没想到高桥茗会忽然回头。眼神正好了高桥茗对上了,心雪吓得赶紧把头缩了回去,又把眼睛紧紧地闭上了。
高桥茗看到心雪这样,一下子就笑出来。他别过头去,用手遮遮鼻子,他还在笑。门外又是一阵小心地敲门声。
高桥茗停住了笑容,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拉开了门。
“三少爷,您叫的晚餐,已经准备,,”一个佣人畏手畏脚地端着餐盘,站在卧房的门外。他深深地低着头,好像一抬头就会触犯到尊贵的高桥茗。
“好了,下去吧。”高桥茗的身体始终没有迈出去,只是伸手接过佣人手中的餐盘,然后佣人就体贴地帮高桥茗又关上了卧房的门。
高桥茗转过身,把餐盘放在了书桌上。他依旧背对着心雪,默不作声。不过这次,高桥茗显得有点激动,也有点紧张,他的手指一直在书桌的角上来回摩擦。
“你,,”高桥茗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是只说了一个字,就又停住了。那个字就像一颗扔进深渊的石头,没有任何反应地落下了。那个字发出之后,卧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心雪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躺在床上很尴尬,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双手死死地抠住被子。
高桥茗忽然猛地转过身来,他的手臂碰了一下书桌,发出“咚”的一声,着实吓了心雪一跳。
但是心雪依旧没有睁开眼,她有点害怕地缩在被子里。这个时候有谁能知道,有谁能明白,心雪她不是这样的,她不想这样,真的不想这样!!!
“喂!你都醒了,还装什么?!”高桥茗有点生气地朝床边走了过来,他的声音很低沉,有点沙哑。让人听着有点心疼。
心雪害怕地睁开了眼睛,但是不敢看他,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忽然高桥茗把手伸了过来。心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吓得紧紧地闭着眼睛,把小小的脑袋努力地锁进被子里。
但是高桥茗只是把手轻轻地落在了心雪的额头上。其余的什么也没干。
心雪知道自己想多了,不好意思地睁开眼,她很小心地看看高桥茗。
高桥茗别过头去,躲开心雪的眼神。
“你这么怕我?”高桥茗低低地问。
“,,我,,”
“怕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害你,,”高桥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走到书桌前,他端起餐盘,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
“醒了,就起来吃饭,,”高桥茗继续说道,依旧是低沉的声音。
心雪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高桥茗没看她,低着头,用筷子挑着鱼上的刺。他的手有些颤抖。忽然,高桥茗猛地转过身,一把拉起床上的心雪。
“你起来啊!赶紧吃!吃完了……吃饱了,你好滚……”高桥茗有些说不下去了,心里像扎了根刺一样疼。
心雪觉得高桥茗拉着他的手抖地很厉害,她轻轻地摸了摸高桥茗的那支手。她不想这样,真的不想。
心雪眼泪一滴滴地砸在高桥茗的手臂上。忽然心雪钻进高桥茗的怀里,轻轻地抱住了他。
高桥茗猛的把头别过去,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但还是有几滴止不住落了下来。
泪水正好落在心雪的脸上。心雪闭着眼睛,但是能感觉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心雪不停地向高桥茗道歉,可她知道这些都没用的……
有些事情,不是你道歉就能补偿的。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不能当过没发生……
高桥茗的身体软了一下,他用右手轻轻饱了一下心雪:“行了,赶紧吃饭吧。”然后松开了手,递给心雪一只碗。
心雪低着头,不敢看高桥茗也没有伸手接那只支碗。
高桥茗拿起心雪的手,把碗放到她手里:“快吃吧。”
雪儿接过碗,怯怯地问:“你不吃吗……”
高桥茗低下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