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林兆人仨人围坐在厢房里,他们一直点着油灯,凝视着这画,想看到到了夜里可会发生什么变化?
直到第二天清晨,宫丑进来喊醒他们时,屏风上的“李贤”也无任何动静。
“我就说了,肯定是开元道那些人造谣生事的。屏风上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还借画还魂了?这不是神话故事是什么?”武银娇吐槽。
少顷,宫丑端了一碟咸菜、一碟小鱼干和一大锅白粥的早餐进来。
在水下这几天里,虽然他一直用心准备膳食,但穆三郎和武银娇还是觉得嘴里淡出鸟来。
两人边喝粥,边怀念着神都西月楼的烤全羊,说是等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上那儿大吃一顿。
唯林兆人似乎对这种咸菜清粥颇感满意,武银娇注意到他吃过一碗后,还又添了一碗。
“这咸菜很好吃么?”武银娇问,用时用筷头夹了一点儿放入嘴里,感觉酸酸的,又有点儿脆。
她又尝了点儿小鱼干,哇一下吐了出来:“好苦呀!”不可思议地望向林兆人:“兆人哥,这味道你怎么吃得下?”
林兆人笑了笑,没答话。
穆三郎道:“说明你饿得还不够,人家兆人哥在神都天桥下流浪时,估计连这样的粥和咸菜都吃不上呢!”
待用过早膳后,宫丑安排人继续在水下查找开元道的踪迹。
林兆人和穆三郎、武银娇仨人前往通向水域上方的山路查看,见鲁大脚正不辞劳苦带领二三十人在挖路。
那几大块巨石压倒了不少的树木,横七竖八挡住了上山的小道。
“鲁大哥,这路还要多久能挖通?”林兆人走近后,问。
鲁大脚见了这仨人,当即一揖,回说:“禀林少卿,我们已经在日以继夜的挖了,不过巨石实在太大太重,估摸还得等到明日天明。”
“哦,”武银娇沉吟:“那么就正好过了二月十五了。”
“还不定今夜会发生什么事呢?”鲁大脚嘟囔——他也听说了屏风的事,甚是担忧。
穆三郎和林兆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下午,仨人在阳城的酒肆里随便吃了点东西。他们发现这儿的人似乎已经全然被开元道给迷惑了,大家口里说的全是开元道的事,对武周也充满仇恨。
“怎么会这样,才短短几天,这些人好像变得疯狂起来了。”武银娇低声说。
林兆人则用眼神示意对方少说话,现在这种情况下,身为神都官员的他们,处境已是十分尴尬。
等到傍晚十分,水域上方的天空像是遮盖了一片乌云,任是一丁点儿光都没有了。
仨人赶回驿站,宫丑已经将晚餐准备好了。
照旧是在外面酒楼买回来的烧鸭和醉鱼回来,林兆人见状,道:“宫老,吃喝上的事无须这么麻烦的,我们来此的主要为了破案。”
“哪里,”宫丑弓着腰道:“三位大人来此,让水域蓬荜生辉,照顾好你们的起居生活,是老朽分内事。对了,昨晚上你们已经守了屏风一夜,也无甚变化,不若今晚就由老朽安排人来夜值,让三位大人好好休息一晚吧。”
“不用,”穆三郎便啃一条鸭腿,边头也不抬地道:“还是放我和兆人哥房间吧,我们两个轮流夜值就是。另外银娇也可以去休息,女孩子家家的,熬夜容易老。”
他一番打趣,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当晚戌时,驿站外的阳城已经进入休眠状态,而鬼城却一片红火起来。
穆三郎望着那星星点点的灯火,忽然有些失神。
林兆人在后品茶,呷一口后,满意地点点头。
那份满足的神情被穆三郎正好回眸时给瞧在眼里,忍不住好笑:“兆人哥,你真的很奇怪。我看过很多人,都是从底层升上来的官员。大部分是想上官惊云那样溜须拍马,亦或是像周经、甄鹤鸣那样的酷吏出身。这些人一旦飞黄腾达了,对于过往就会视为耻辱。往往他们对奢华享乐的追求,比真正的贵族还要挑剔。唯有你,你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特别在哪儿?”林兆人再饮一口茶,饶有兴味地问。
“特别在你对金钱和欲望没有过多的追求,随遇而安,清心寡欲。”穆三郎一条条数道。
林兆人喷笑而出:“那你呢?年纪轻轻就被圣人如此看重的武侯捕执事,连太真公子都将御赐的白玉龙凤令牌给了你,而你的身份又仿佛是个谜。我看呀,你比我更特别。”说着将茶杯一举,示意对方碰杯。
穆三郎笑笑,将那已经满上的茶杯端起,和对方一碰,道:“兆人哥,不知为何,虽然我们彼此之间都似乎隐瞒了对方很多的秘密。可我总感觉,跟你一见如故,就好像血亲兄弟。希望这次案子结束后,咱们还能如此饮茶聊天。”他语气无比真诚。
林兆人心中一动,低头抿嘴一笑,再次为对方将茶盅满上。
夜静悄悄的,两人秉烛夜谈,畅聊着关于神都的一切。
在他们房间的另一侧厢房里,传来了武银娇微微的鼾声。
女孩一会儿大叫:“喂——你们这些开元道的家伙给我站住!”
一会儿又喊:“即便你真是前太子鬼魂,我也不怕你的,我武银娇誓死为圣人而战!”
林兆人和穆三郎在另一房间里听到,甚是好笑,皆言她这段日子实在太累了,因此梦里也不得清闲。
哪知最后,那武银娇竟嚷嚷道:“圣人,不要啊——不要把我嫁给太真公子,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一次,林兆人俊脸一红,不知怎的,心咚咚跳得厉害。
而来穆三郎闻言,也是促狭一笑:“兆人哥,人姑娘家对你的心思,你可是心明如镜,别要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呀!”
林兆人囧得一口茶差点呛着——原来武银娇对他那点儿小心思早被穆三郎瞧在眼里了。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待到子夜时分,睡意袭来,竟先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