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管修、林兆人他们听到了对于大理寺而言,有史以来最为残酷的一个故事——那晚大理寺一行人遭遇开元道教众追杀,翰飞和贺上宁带领大家逃出山洞,但就在那关键时刻,有两人不幸被拦截。
可眼前的形势让翰飞等人根本顾不上救援,只能玩命的奔逃——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有一刻的迟疑,他们这些人也会像那两名掉队的兄弟一样,被开元道已经疯狂的教众给撕成碎片。
那凄厉的叫声响彻山谷,甚至翰飞等人逃出老远,都能听到那惨叫。
然,翰飞他们的脚步却不敢停歇。
一路上,开元道的人仿佛拥有神力,能够预知他们会出现在那些道路上。
埋伏、出击。
将他们一个个拿下。
翰飞和贺上宁看着那些昔日里的兄弟们,一个个被活捉,或被一刀斩杀,或被剜去双眼,或被割掉舌头……
可他们不敢停步,直到被逼至悬崖边,然后在拼杀中坠入崖底。
“幸亏那不是一个很深的悬崖,”贺上宁道:“也幸好飞哥的水性不错,那晚我们同时坠入湖底的一共四人。等飞哥将我救出水时,其余两人已经被湖水卷走了。”他语气里是深深的遗憾。
翰飞也道:“当时我也曾想过要去救回每一个人,他们都是我们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是我太懦弱了,根本不敢!那些开元道的教众好像未卜先知一般,怎么都甩不脱。而那无相老道也好像真的拥有神力,我耳边总是能听到前太子说话的声音,有时他在吟诵那首《黄瓜台辞》,有时又在说;‘母后,我会回来复仇的!’‘天下,终将是李唐王朝的天下!’就这样,直到我和阿宁在一家农庄里偷到了两匹马,一路掏出南诏国,才逐渐恢复。”
“真有这种事?”管修不敢置信。
管陶陶也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声音一直在耳畔,那……莫不是鬼魂么?”
是呀,这世上除了鬼,还有什么声音能够一直跟在他人左右?
田凤子也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管修和林兆人神色沉吟并不做声。
贺上宁道:“师父,师兄,这事我可以作证,飞哥并未说谎!而且我不会游泳,也是他救了我,今日我才能站在这儿跟你们说话!”转向翰飞,道:“飞哥,今后你就是我的再生恩人,我贺上宁这辈子为你当牛做马。”
一贯嬉皮笑脸的翰飞听闻此言,眼中竟是一闪,似乎那些残酷的过往仍历历在目。
他眼眶一红,一把揽住贺上宁的肩膀,呜咽着说不出话来:“阿宁,我……对不起……”
贺上宁同样哭得泣不成声:“飞哥,别说了,你已经尽力了。当时的情况……没有一个人能想到会那么严重,我们……损失了那么多兄弟,将来……肯定要为他们复仇!”
翰飞一颤,再没说什么,抹一把眼泪,用力点头:“嗯!”
管修痛心疾首,大理寺一下失去了十多名侍卫,这完全是他这个大理寺卿判断失误——没想到那开元道在南诏国境内竟然是这样庞大的邪教,他却只派出了翰飞等十几人前往调查,还没有叮嘱他们不要打草惊蛇,才导致这一众人等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了翰飞与贺上宁二人。
管陶陶和田凤子闻言,也都忍不住垂泪。
很多大理寺的侍卫都住在这府上,大家亲如一家,他们将田凤子视为婶子,将管陶陶视为亲妹子。如今一下失去这么些亲人,教这二人心下如何不难过?
林兆人同样气愤难当,道:“师傅,既然这开元道是邪教,而且还和上元节纵火一案,以及前太子鬼魂回归杀人案件有关,那么我们是否请奏圣人,将其一网打尽呢?”
管修闻言,一拍脑袋,道:“糟糕,我都忘了,约了穆三郎、武银娇和上官惊云辰时一刻于上阳宫外见呢!阿飞、阿宁,你二人身上还有伤,且好生在府内休息。刚刚你们说的这些事,一会我自会向圣人禀告。至于兆人,你赶快回房间换上官服,随我一同入宫。”
“是!”林兆人答。
少顷,林兆人换上了大理寺黑色镶红边的制服,带上官帽,随管修一同出府,向洛河北的上阳宫赶去。
管修是从三品上官员,官家都配备了马车。但为了赶时间,这二人都是骑着马前往的。
等到上阳宫外,见上官惊云、武银娇和穆三郎都已经到了。
仨人皆换上了各自的制服,虽然一晚上没睡,但都精神抖擞。
昨晚上梁王府发生的礼部尚书被杀案实在太过离奇,可翰飞与贺上宁从南诏国带回的消息则更加令人震惊。
管修还在内心梳理这两件事的头绪,想着一会该怎么跟圣人陈述。
却在进入了上阳宫后,看到了垂头跪在大殿外的鄂国公薛怀义。
晨光骄阳中,他一脸颓然地跪在青石板砖上,向着身旁的首领太监高远哀求:“还劳烦公公再为我禀告,就说我有事非见圣人不可!”
高远一脸为难:“老奴一定转告,只是圣人此刻有正事要办,鄂国公还是先请回吧。”
薛怀义叹口气从地上站起时,恰好看到管修、林兆人、穆三郎、武银娇和上官惊云被小太监领着走来。
毋庸置疑,肯定是得圣人召见了。
曾经他得宠之时,出入皇宫如回自家后花园。现在却是跪求觐见圣人一面,都难如登天。
咋见这群人,薛怀义老脸一讪,垂下头就想转身离去。
管修等人自是装作没看到,偏那上官惊云不识趣地高喊:“哟,这不是鄂国公么?怎的就要出宫了?”
薛怀义恨恨瞪其一眼。
上官惊云似感觉不到一般,仍旧带着笑容道:“您慢走——”
气得薛怀义拂袖而去。
等到他一离开,上官惊云脸上浮起一抹哂笑:“都说自作孽不可活!这鄂国公从前得宠之时,好生气派。即便是魏王、梁王、相王和太平公主,那都要尊称他一声‘义父’,可谓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厮好不识趣,仗着圣人的恩宠,自以为了不起。不光在朝堂上将众官员得罪个遍,还偷偷在外养女人。当时就被人一状告到了圣人跟前,而他还不知悔改,圣人数次召见,也是各种理由搪塞。如今好了,太平公主另选了两名年轻小伙入宫,他这‘国父’的地位呀,只怕是保不住咯!哈哈哈哈——”说着不禁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