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武曌脑中飞速运转。
大殿下方一众的臣子们也慌了神。
“林兆人，你疯了？！赶紧放开陛下！”
武三思和武承嗣呵斥。
太平公主和相王也道：“快放开圣人，可饶你不死！”
林兆人一只强而有力的右臂架在圣人的脖颈上。
少年眉目俊秀的脸却在这一刻变得扭曲而狰狞：“圣人，你可还记得我？”
他眼神空洞，整个人好似变得疯癫起来。
武曌怒斥：“林兆人，你想干什么？还不快放开朕！”
“哈哈哈哈——”林兆人仰天大笑一番，才是凝望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怎么着，母后，您真不记得儿臣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武周浑身一凛，然后转头去细看对方的容貌——她忽然发现，他的模样很想另一个人，一个时隔多年依然经常出现在她梦中的人……
“你……你到底是谁？”武曌嗫嚅着道。
忽然，大殿上灯火一黯，门窗关闭。
正门口处涌入一众的侍卫来，有穿着大理寺侍卫服的，也有做武侯捕和金吾卫打扮的，却都是最底层的兵士。
而站在最前端的确实大理寺丞翰飞和大理寺仵作黄登！
咋见这二人，管修怒斥：“翰飞，黄登，你们二人这是作甚？”
翰飞惊闻师父喊自己，众目睽睽之下羞愧低头。
黄登却是一副老油子的模样，嘴里头叼着一根牙签，道：“管大人，我知道你是好人，可好人也会有错的时候。你最大的错就是跟了这个妖妇，让天下大乱！”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太平公主怒斥：“你好大胆！”
武曌眼里也满是愤慨，只因被林兆人拿捏住了死穴，此刻强压着心头的怨愤。
“林少卿，朕一直倚重于你，甚至想着让你在不久的将来接管大理寺，却不曾想，你竟然是开元道的邪教徒，当真是枉费了朕对你的栽培之心！”武曌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林兆人并不接她的话，一直低垂的脸庞忽然高高扬起，露出一副武曌似曾相识的神态来，道：“母后，我们又见面了！”
这一来，武曌不由得浑身一颤——怔怔瞧他，发现他的五官、神态、身形，当真如当年的李贤一般，不由惊得背脊一凉，呐呐道：“你……你……”
她还是不能置信，更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而此情此景，却让大殿上众多的官员们明白过来，已经有人在嚷嚷：“这……难道是太子贤的鬼魂附身了？”
立即有人道：“我曾在梁王府看到那个叫白绣莹的舞姬被太子贤附身，当时她说话举止也是这般模样。”
一时间，人心惶惶。
林兆人却像是听不到那些声音一般，眼睛直愣愣盯着武曌，手上力道丝毫不减。
“母后，你该不会已经忘记我了吧？”
声音正是当年的李贤！
武曌浑身一凛，呆滞地瞧着他，越看越觉得他就是李贤。
这时，殿内四周燃起了淡淡薄烟，一切都好像如梦似幻。
武曌在闻到那烟后，心似乎放松了，也没有先前的紧张。
她答：“怎么会了？你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所生。”
武三思忽然意识到，这烟雾有毒，圣人已经中毒了，只怕会在这林兆人的迷惑下做出匪夷所思的事。
他想出言阻止，但又慑于武曌被钳制住了，万一伤到了她，那么整个武家在王朝的经营将毁于一旦。
他的堂兄武承嗣更沉得住气，用眼神示意其不可轻举妄动。
黄登和翰飞指挥的开元道叛徒们快速而轻巧地在殿上分散开来，每隔几人便有开元道教徒收执兵刃挟持。
大家也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盼着殿外武曌的亲信士兵能够尽快前来解救。
林兆人道：“母后，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今日还想问一问你。”
武曌道：“你且说。”
林兆人道：“很多人都说儿子并非您亲生，而是您的姐姐韩国夫人所生。当初您生下了弘哥，韩国夫人进宫照顾，和父皇有了感情。于是只隔了十个月，我便出生了。但您为了巩固后位，将我记在了自己的名下。不久，您毒死了韩国夫人，可您终究还是容不下我……”他越说越是伤心。
武曌被其情绪感染，也是回忆起了往昔，道：“这都是谁在胡说八道！贤儿，他们分明是想重伤咱们的母子之情！便是因为这韩国夫人，你从小就与朕不亲。可你明明是朕十月怀胎所生，当初生你时，朕还曾难产，生了两天一夜才将你产下。后来你父亲得了头风病，看不得奏章，便由我替代监国批阅奏折。我白日忙于朝政，夜晚实在无暇再顾及你们哥俩。韩国夫人就是趁此时机勾搭上了你父皇，还故意离间你们兄弟和我的感情。有一次我前往甘露寺，正好撞见她和你们父皇在行那龌龊之事。当时我痛彻心扉，可她毕竟是我亲姐。即便她提出要与我共事一夫，我也会同意的。可她却偏偏说，我做得了皇后，她如何做不得？要你父皇休了我，另立她为皇后，立她腹中的贱种当太子。当时我那个气呀，我真……真恨不得立时就冲进去一刀宰了她！”
“那……你就这样将她毒死了？”林兆人问。
“哼，”武曌鼻子一哼：“天下人都说我狠毒，将王皇后和萧淑妃做成了人棍，还杀死了数个自己的亲生儿女，连自己的姐姐、侄子侄女都不放过。可你们又有谁替我想过？当年王皇后和萧淑妃联手要置朕于死地，当时的情况不是朕死就是她们亡。如果我不狠，你们哥几个能活到成年？”
“可你杀了敌人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害死韩国夫人？她可是你的亲姐姐呀！”林兆人道。
“那是因为她不光在宫里流传你是她所生的谣言，还煽动你父皇要废黜我，另立她为皇后。她不仁在先，我不义在后。而且即便是要杀她之前，我还再三向她劝说，让她离开皇宫回老家去。我可以给她和她的子女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她是怎么对我的？她只是冷冷推开我手，告诉我她想要的一切都可以靠自己得到。而她从没有想过，当初太宗死后，我一个人被困甘露寺当尼姑，那段困苦的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初回宫里，成为王皇后对付萧淑妃的棋子，那段时间我又是如何委曲求全的。眼下日子才刚刚好起来，她身为朕的亲姐姐，不怜我疼我，却要来亲手毁掉我的一切？我怎么能够容忍？”
“所以你就毒杀了她？”林兆人质问。
武曌再不说话，这个垂暮的老人低下头来——这么多年过去，也许在她内心深处，也时常会记起和姐姐儿时的姊妹情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