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常情,顾灼灼表示很能理解,不过,虽然顾灼灼并不是真正的太监,然而为了保持人设,顾灼灼一定要有所表示。
“咳咳咳!”顾灼灼马上刻意地大声清了清嗓子,同时一记恶狠狠的眼刀飞向了钱妈妈,作为提醒,顾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妈妈你可要自己掂量清楚。
接收到眼刀的钱妈妈意识到不妥,即使背后有靠山,也不能将太监给得罪狠了,这类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她的面色略有些尴尬,干干地笑了几声。
陆玖接收到信号,立马说道:“妈妈为我好奴家是知道的,可奴家心意已决,便向妈妈告辞了。”
“既如此,那你便去吧,若是有机会啊,可要常回来看看,还有啊姑娘可得和顾爷说说咱栖花楼的好话,刚刚妈妈那都是为你好才口不择言浑说了些。”钱妈妈整理好神情,携着陆玖走向顾灼灼,一边走一边还指望着陆玖吹吹枕头风,可莫要让那小太监真恨上了栖花楼和自己。
“雄红知道的,妈妈放心吧。”
“好好好,我的好姑娘哟,那雄红就交给顾爷了。”钱妈妈眼中带泪地松了手。
顾灼灼故作不屑,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拉过陆玖就往外走。
钱妈妈在后头用帕子抹着眼泪,竟然跟着三人出了栖花楼,看着三人上马车,目送着马车离开,顾灼灼从车帘那儿看了一眼,那钱妈妈目送之后还一脸的不舍,一副生怕陆玖受委屈的模样。
可是大概是觉着距离远了,车上的人不会回头看,钱妈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样子,顾灼灼自然是听不到她说的话,可想也知道,必然是什么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罢了。
伤心是真伤心,不舍也是真不舍,可是为了什么,自然不是为了陆玖这个人,而是她代表的物质价值罢了,所以才会在自认为无人看到的时候立马就打破了自己的伪装,真正的两副面孔,便是知晓其心理,顾灼灼依然觉得恶心。
顾灼灼重重地将帘子放下,借机宣泄一下她心中不满,她再也不想去那劳什子的青楼楚馆了,那地方有太多的逢场作戏、太多的惺惺作态、太多的逼不得已。顾灼灼更加心疼像陆玖这样的姑娘了,暗暗叹了口气。
没想到顾灼灼自以为没人注意的小动作、小情绪却被陆玖注意到了,陆玖的手搭在了顾灼灼的手上,还轻轻拍了两下,带着安抚之意。
“顾爷,我早就习惯了,没事儿。”顾灼灼一愣,就听见耳边陆玖的轻言细语。
因为习惯了,所以只要想,便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演出笑容来,就像刚刚那样?不对,不该习惯的,顾灼灼本想这么说,可是想到白子阳之前说的缘由,她说不出口,有些话,没有经历过的人、不够了解的人是不能说的,可以劝人活着,也可以劝人放下伤害无辜的想法,可是却不该对别人的举止指指点点。
只有当这世间都晓得不该习惯的时候,才能做到不去习惯。
顾灼灼只有紧紧地回握陆玖的手,希望自己的温度能更多地传递给这个手微凉的姑娘。
之后的一段路程,车上都没人再说话,只有车轮撵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和车夫时不时喝马的声音。
***
顾灼灼看着陆玖曼妙的身姿走进巷子,还没走多远呢车帘就被白子阳放了下来,还听见白子阳交待车夫离开。
“我们真的不用送送陆玖姑娘吗?我看那条巷子人很少啊,都这么晚了,万一出事儿可怎么办?”顾灼灼有些担忧。
结果没想到,白子阳一个“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就送给了顾灼灼,顾灼灼有些懵,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她有这样的担忧有问题吗?
“她是我师妹,而且她昨晚差点送走你。”白子阳补充道。
“所以?”
“所以不要被她的外貌所迷惑,论起来,她的功夫比你强多了,一个人行走江湖没什么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
是了,顾灼灼被后面那位活泼有礼的美貌师妹给弄迷糊了,差点给忘了,这可不是个普通角色。
“哦……”
车厢安静了半晌,中途马车在一截路上行驶得有些颠簸,顾灼灼低着头,像是在发呆的样子,坐得不太安稳,身子随着颠簸左右晃动,不知道是撵到了什么,一个大颠簸,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顾灼灼猝不及防地身子就往前冲,坐在对面的白子阳手疾眼快一把扶住顾灼灼,他扶着他的胳膊,而她的头顶撞到了他坚实的胸膛。
“抱歉。”顾灼灼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尽管自己的头顶撞得有点痛,她也不敢动手去揉一揉,只能赶紧抓着座位边沿稳住自己。
“小心点儿。”见顾灼灼稳住了身形,白子阳才慢慢松开手,他敲了敲马车厢壁提醒车夫,这句小心既是给顾灼灼的,也是给外面的车夫的。
马车重新行驶,或许是路面稍好些的,后面的路程平顺了许多。
“谢谢。”顾灼灼觉得自己的胳膊有些烫,她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双臂,低声道。
“想什么呢?”
白子阳敲了一下顾灼灼的额头,顾灼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疼,还有点痒痒的,不经意地就将自己刚刚发呆想的事情说了出来:
“呃,我在想陆玖姑娘叫你师兄,那她是不是也是暗……”
“嘘——”顾灼灼还没说完,就被白子阳打断了,之间白子阳的表情淡淡的,显然是不想顾灼灼将暗影阁的名字说出来,他没有再说话,反而竖起了右手食指,放在嘴前,比了一个静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外面。
随后白子阳靠着车厢厢壁,双手抱于胸前,闭目养神,整个人此时的感觉就像车外的深夜,沉寂冷默,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顾灼灼似懂非懂,乖乖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
“陆玖是烟雨阁的人。”白子阳给顾灼灼倒了杯茶,两人此时坐在沧海盟归月堂白子阳的小院里继续刚刚车上未尽的谈话。
“烟雨阁?”顾灼灼听到这个门派的时候只觉得熟悉,可一时没想起来,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相关信息,才想了起来。
烟雨阁,江湖一大名门,常常救助孤女或是身世飘零的女子,并将其吸纳到门派中来,因此阁中弟子均为女子,而且听说阁主李清弦也是个大美人,人美心善,张狗蛋曾说过,烟雨阁阁主当得起一个“侠”字。
“哦我想起来了,那这么说,你不也是烟雨阁的人咯?”
“嗯,对。”白子阳点头。
“所以你们说的师父是?”顾灼灼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烟雨阁阁主李清弦。”果然是她。
“可江湖上怎么还都传言说你是从另一处出来的,看来江湖传言果真不可尽信。”顾灼灼想起白子阳似乎并不想谈及暗影阁这个门派,便没有再提,想了想,顾灼灼一边感叹,一边又接着问道,“那你是怎么进去的?还做了陆玖的师兄。”
面对这个问题,白子阳悠哉悠哉地倒茶喝水,在顾灼灼好奇的目光之下不疾不徐地回答道:“当时我身负重伤,是烟雨阁阁主救了我,之后我便进了烟雨阁,认阁主做了师父。你之前看到的玉笛便是我在烟雨阁的身份信物,而陆玖是之后在西部边城被救回来的,按入门的时间和年龄来算,算作我的师妹。”
“可是不是都说烟雨阁救助的都是身世坎坷、历经苦难的姑娘、妇人吗?”得到回答的顾灼灼又觉出些疑惑来,她打量了下白子阳,犹豫地开口,“你不是个男的吗?也能进到烟雨阁吗?”
“你方才才说的,江湖传言不可尽信,烟雨阁常行救助之举,但并不只收女子,只不过是因为这世间,尤其是这个时代,女子相较男子,更容易遭受到不公的对待,同时所遇到的苦难也更多而已,基数放在那里,即使在相同的比例之下,数量也更多。”
白子阳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远处,他想到了就是因为这些个原因,江湖上竟还有人或玩笑、或恶意地称呼烟雨阁作‘孤女阁’的,简直太可笑了,完全就是荒谬的无稽之谈,有些人只有从言语上抹黑才能够满足他们那陷在泥沼里的心。
白子阳的眼神里带着很复杂的含义,顾灼灼看不明白,她下意识地顺着白子阳的视线看过去,可是却什么都没看见,接着,就听见白子阳略带嘲讽的声音:“而且,救助何论男女?更何况,我也没有剥夺任何人活下去的机会。”
“抱歉,是我狭隘了。”顾灼灼仔细咀嚼过白子阳的话,郑重地开口。
“没什么,你也不知道内情嘛。所以其实阁中一直都有男子,只是因为数量少,且男子在磨难之后也比女子更容易重新立足于世,师父从不强留,因此很多得到救助的男子后面都离开了烟雨阁,阁中留下的几乎都是女子,江湖上才对烟雨阁有了一些有失偏颇的说法。”白子阳收回目光,继续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