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五味,酸甜苦辣咸,或许会让你哭,或许会让你笑,甚至是让你哭笑不得,可是个中滋味,都是独属于自己的人生百态,总该经历过了才知道最后的口感与味道。
顾灼灼看着流泪默默吃东西的陆玖,没有顾忌地大口吃着香甜的糖芋苗,红豆沙都沾到了脸颊上也不在意,此时的陆玖就像是稚龄的孩童那般只专心地享受着眼前的吃食。眼角的泪水滑进碗里,可是嘴角却勾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顾灼灼笑了。
而白子阳则看着面上呈现满足之色的顾灼灼和陆玖,也笑了。
饱足之后的陆玖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上都少了那与饥饿感同存的空虚感,她感觉那碗糖芋苗的香甜仿佛填补了她内心空缺的一部分,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可是就像干枯的草地上出现了一点火星,足以燃烧。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除了汤勺与碗壁碰撞的脆声,房间里静悄悄的,片刻之后,便连碗勺的声音都没有了,陆玖放下了瓷勺。
“师兄,我想回家了。”片刻之后,陆玖的声音响了起来,软软甜甜的,就像是她刚刚吃的糖芋苗。
“好,师父那边我会帮你说。”
“不必了,师父那边我自己说,我自己做的事情总归要自己承担责任,我自去向师父请罪,任凭师父处罚。”陆玖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接着将玉笛双手捧着,交给白子阳,“这把玉笛请师兄收好,这次陆玖不懂事,麻烦师兄了。”
白子阳微微点头,拿起那玉笛轻轻敲了敲陆玖的额头,陆玖被敲得后缩着脑袋,撇着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顾灼灼看着,两人之间此时实打实地表现出了师兄妹之间的亲昵来,哪里还有之前争吵时对立,不过也是因为亲昵,才会如此在乎对方的所作所为吧?
“这次真的多谢顾爷了,之前是我钻了牛角尖,差点也连累了你,实在是对不住了,请受小女子一拜。”陆玖又郑重地对着顾灼灼福身行礼。
顾灼灼赶紧扶住她,虽说自己确实差点因为她丢了小命,可不是被自家师兄阻止了嘛,听白子阳那意思是不管怎样计划都不会成功,而且她也就想了个办法,做了顿夜宵,说了几句话,真当不得这么大的礼。顾灼灼来了这么段时间也了解了,江湖人士往往不拘小节,但凡行大礼可是很有分量的,一顿宵夜换来的,顾灼灼怕折寿啊。
“陆玖姑娘莫要太客气了,我也只是用我所长说些话罢了,而且我和你师兄是朋友,做顿夜宵而已,举手之劳。”
“如此,请顾爷收下这个,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安神明目,也算做一个信物,若是有一天顾爷有需要我的地方,凭此物,我在所不辞,顾爷可千万莫要推辞。”陆玖从身上取下了一个香囊,不顾顾灼灼的推辞硬塞到她的怀里。
“这会不会太……”顾灼灼看着那满绣祥云暗纹、中绣垂露牡丹的香囊有些犹豫,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接,这相当于一个承诺了,她求助地看向白子阳。
“没事儿,一个承诺,她既然自己敢给、肯给,那你便收了,无碍。”白子阳接收到顾灼灼的眼风,把玩着玉笛随意道。
而面前的陆玖也一劲儿地点头表示赞同。
“如此,便谢谢陆玖姑娘了。”顾灼灼笑着收下了香囊,陆玖还帮着系到了顾灼灼的腰间。
“顾爷太客气了,且不说你帮了我的忙我这点感谢是应该的,就说你和我师兄的关系,哈哈,你是师兄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哦对了师兄,之后有机会可要记着带顾爷去棠安玩儿哦~”陆玖先冲白子阳挤眉弄眼的,随后又对着顾灼灼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了一会子话,顾灼灼三人下了楼,准备将陆玖带走,花楼妈妈自然得了些消息,已经候在了大厅。
此时的大厅,宾客已经散了,不似先前的热闹,只有花楼妈妈和几个龟公在打扫收拾。花楼妈妈打量着正从楼梯上下来的顾灼灼和白子阳,一脸的殷切,看到跟在两人身后的陆玖的时候眼神尤其热烈,看来她只晓得陆玖跟着顾灼灼两人出来,却还不知道陆玖要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事情,这是还在等着陆玖做决定呢。
顾灼灼注意到花楼妈妈打量自己的时候眼神微变,可再看依然是殷勤的,带着些势利和谄媚的笑容。
“诶呀,两位贵人,不知休息得如何啊?玩得是否开心?有什么需要的可一定要与妈妈说,栖花楼一定满足各位贵人的需要。”花楼钱妈妈迎上前来,拿捏着腔调开口。
“还不错,这是谢妈妈的。”说着,白子阳、也就是此时的林然噙着笑容,客气温和地给了钱妈妈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诶呀,公子真是太客气了,以后可要常来栖花楼玩儿呀,妈妈到时候多送你壶好酒,况且咱们雄红姑娘可日日都会在这儿弹琴唱曲的。”钱妈妈挥着绣花帕子,捂着嘴笑。
“哈哈那便多谢钱妈妈了,不过这听雄红姑娘唱曲怕是不成了。”白子阳继续笑着,慢悠悠地道。
闻言,一直在旁没说话的顾灼灼感受到钱妈妈的眼神移向了自己一瞬。
“虽说雄红姑娘的身契不在栖花楼,如今我这位好友看上了雄红姑娘,而雄红姑娘也正巧愿同我等离开,故此特来同钱妈妈打个招呼,雄红姑娘我们便带走了。”白子阳并不在意花楼妈妈的小动作和小心思,继续道。
那钱妈妈神色微僵,但到底是混迹花楼的人精了,只不过一瞬间就又恢复如常了,故意冲白子阳和顾灼灼挥了挥帕子,而后叹了口气摁摁眼角:“哎呀,两位爷稍等等,雄红在栖花楼也有一段时间了,妈妈我呀是着实舍不得的,虽说这身契不在我这里,可我是当自家姑娘疼的,有些话还是得同雄红说说,你快去给两位爷沏茶,上最好的茶,好生伺候着,若让两位贵人不满了,仔细你的皮!”
说着,钱妈妈招呼了一个龟公来伺候,而后笑着拉陆玖去到一边。
“你当真做好决定了?就那个太监?我起先看到他身上戴着你的香囊便有些怀疑了,但想着他的身份……唉,你怎么就选了这位爷呢?便是他旁边那位林公子也要强些。你莫不是被逼的?你且说给妈妈听,便是你今天谁都不选,留在栖花楼,妈妈也能护好你的。”钱妈妈急切地询问。
“没有的,妈妈怎会这样想?奴家自然是自愿的,在房内一番交流,奴家便芳心暗许了,这才将自己贴身的香囊赠予顾爷。旁的人再好,也不及顾爷在我心中一二的,奴家可没有同栖花楼定身契,妈妈莫不是要反口强留我?”陆玖适当地流露出惊讶来。
“呵呵怎么会?我是为你好。”钱妈妈急着开口道,“雄红,你可得想好啊,这位顾爷可是个阉人!虽说阉人的手段花样多,便是物质条件普遍也是好的,可是啊,你晓得的,那、那物什不顶用的,我和你说啊,这可不是小事情的,妈妈可是过来人,你再考虑考虑?。”
陆玖被花楼妈妈紧紧拉着,花楼妈妈一直在劝说她莫要跟着顾灼灼等人离开。
“钱妈妈,奴家心意已决,顾爷待奴家是极好的,莫说是……”陆玖一顿,脸颊正正好地泛红,而后含情脉脉地往顾灼灼的方向看了看,一往情深地模样,继续道,“便是让奴家一辈子只为顾爷端茶送水,奴家也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况且奴家已经做了选择了,如今如何好改?那不是让各位贵人看栖花楼的笑话嘛。”
“你莫不是担心再来一次今日演出会惹人闲话,嗐,那不会的,咱们雄红姑娘是谁啊,便是卖第二次、第三次,那也多的是人追捧,演出的费用你别担心,和这次一样,妈妈我给你出,你的终身幸福啊你可得好好想想。”
或许是因为情绪起伏,栖花楼钱妈妈后面说话的声音委实不算小,与其说是只说给陆玖听,实际上离得近些的人都能听得清楚,顾灼灼觉着钱妈妈不过劝了几句话,周围就有些隐隐约约的压抑的轻笑。
笑什么呢?顾灼灼连脚趾头都不用动就知道,这些人不过是在笑一个阉人懒蛤蟆想吃天鹅肉、自不量力,在笑雄红一个众人追捧的花魁竟推掉文质彬彬的书生公子,转过头来竟然傻了吧唧地栽在阉人、一个不完整的货色上。
嗐,大概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可是这钱妈妈说话也真是毫无顾忌,如若顾灼灼真是个自尊心强的小太监,怕是立马就要恼羞成怒发作起来,顾灼灼暗叹,看来这栖花楼还是很有点背景的,为了留住长久的“摇钱树”,小太监这样的客人舍了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