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实在是有些太轻了。虽说顾灼灼练得已经出了一身汗，可还是忍不住这样想。想当年她还吐槽过桃花剑提起来没有小静口中所说那般沉，可后来搬动过各种东西后顾灼灼已然知道，是这副身子的原因。
而这根桃花枝现在在她手中更是轻飘飘的，顾灼灼怎么挥也挥不出在天湖山庄的感觉。她有些想念她的桃花剑了。
正在思索着过去多久了，需不需要暂时歇歇，顾灼灼却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用树枝练天湖剑法，真有你的。”
熟悉的嗓音。
顾灼灼收起手中的桃枝，转过身去，果然，不远处一个一身漆黑的男人正站在阳光下，而他的怀中，还抱了一把剑。
“树枝怎么了？”顾灼灼被他说得有些尴尬，却还是忍不住道出了自己原本的考量，“武不在于器，天湖掌门顾坤元也能用树枝舞出剑招呢。”
“那是高手。”白子阳道，“人家就算空手，也能舞出剑风来，新手如此就是东施效颦，只会适得其反。”
“我也不想的，可我没有剑啊。”顾灼灼撇撇嘴，“你绑架我的时候，没有把我的剑帮我捎来。”
“接着。”白子阳一边轻声喊，一边用右手将怀中的剑送出，抛向了顾灼灼。
这剑来得突然，顾灼灼连忙前踏一步，伸出手去。好在她虽然剑舞得不行，接个东西还是不在话下，剑最终落在了顾灼灼怀里：“这是做什么？给我的？”
“借你的。”白子阳说道，“它叫做明月剑，这是我那里最沉的一把了。重量上应当还是比不得你那把桃花剑，但比那树枝肯定强上百倍。”
他言之有理，顾灼灼无法拒绝。思来想去，自己没剑不也是他造成的？便点了点头道：“谢谢。”
顾灼灼瞧了瞧怀中的剑，剑鞘整体偏黑，鞘口、护环和剑标处却都用了白玉作饰，雕有祥云暗纹；剑柄处同样有白玉雕刻，剑格处同为祥云暗纹，剑首处却是一盘圆月，细细看去，似乎还暗刻了月海的模样；剑穗也是纯白色的，吊在明月周身的祥云上，十分和谐。
现下顾灼灼早已熟悉了自己的身体，掂量着这把剑就能知道，这剑放在众多宝剑之中，绝对不算轻。她轻轻将剑拔出，被打磨得锃亮的剑反射出了旭日的光辉。剑脊平直，剑锋凌厉，顾灼灼纵然算不得什么阅剑行家，但她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一把好剑。
没想到白子阳那里，竟然还有这么一把剑。她记得上次白子阳和莫堂主切磋时，用的不是这一把——那一把要轻盈一些。但那把剑也绝非俗品。
认认真真看完了剑，顾灼灼决定可不能辜负了白子阳的美意，正当她准备站好接着练习时，抬眼却发现白子阳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走。
顾灼灼眨了眨眼睛：“真是把好剑！那我开始练剑了，你……先去忙？”
“你练你的，不用管我。”白子阳道，“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可以转过身去。”
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里，怎么可能不管啊？！顾灼灼心里苦，但她转念一想，有了个猜测——本来她以为这剑能一直借到她离开沧海盟，看他的模样，大概是自己误会了，剑太过贵重，怕是只能借到练习结束吧……
没办法，顾灼灼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而后转过身去。
这一来一回，顾灼灼只隐约记得自己方才练到天湖剑诀第六式，可之前她练得磕磕绊绊，现在已经不记得之前顺到哪一招了。
思来想去，顾灼灼决定，从第一式重新开始。毕竟方才是用的树枝，四舍五入可以说不作数。最重要的是，第一式是她练得最熟的一式，也是接受过指点最多的一式，顺下来完全没问题，甚至可以说有些流畅。
白子阳在背后，好歹也别弄得太丢脸了。
这么想着，顾灼灼便已经动了起来，从头练起。
第一式一招一招过去，顾灼灼身后没有半点动静，只听得到微风吹过，她手中的剑迎着风挥出的声音。
顾灼灼也不敢做太多停顿，第一式结束之后便紧接上了第二式的练习。然而第二式还未舞出几招，便传来了白子阳平淡的嗓音：“怎么如此僵硬。”
顾灼灼刚想出声为自己辩解一二，就感到一双冰凉的大手覆了上来，一只握住了自己拿剑的右手，另一只竟然揽住了自己的腰。
顾灼灼被白子阳突然的动作吓得一惊，握剑的手险些就要松开，却被白子阳紧紧握住了。
“练习剑诀，最终的目的是要拿去实战。和别的门派绝学一样，在江湖行走，只要你舞出这天湖剑诀，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得出来。而这剑诀超高的辨识度就来源于招式相结合的方式和风格。”白子阳的声音近在咫尺，顾灼灼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好似若有若无地打在自己的头顶，甚至随着轻风撩起自己的发。
白子阳未曾停下，而是握着顾灼灼的手舞了起来：“比如这几招，平刺，接正撩，架剑挑剑，而后云剑劈斩，就是要快。剑招，实战之时，讲究的是意大于形，其中的衔接，更是要自然。你太过在意招式起式时的动作，每一招使完都像是想从头开始下一个一样，反而使衔接不顺，显得僵硬了。”
顾灼灼哪里听得进他说什么，只觉得他的胸膛紧贴着自己的背，被他那冰凉的大手覆盖住的右手和腰部都热得发烫，而更烫的还有自己的脸颊。
还好她是背对他的。
白子阳并没有注意到顾灼灼的这些心思，只接着道：“你家掌门的剑里，是一个厉字，他的衔接就绝无半分拖泥带水；至于你父亲，以快著称，快中又带一丝雅致；而六庄主顾坤义，则凸显一个狂字，你若仔细看，就能发现他每次衔接都很随意，只将这几个关键点做到位；你这身体的原主，原本倒是颇有几分这三位庄主的影子，狠厉，快速，不羁。但现下最适合你的，应该是三庄主的剑，衔接处略显平和温吞，快中带点柔，你秦雨师姐师承三庄主，剑风也是如此；其次就是你大师兄的剑，虽说师承大庄主，但却着重凸显一个雅字，衔接处也保持美感和规范，但绝不僵硬。你看这里，比起强制地收回，不若在空中自然划出弧线，再接劈斩，会自然许多……”
白子阳一边说着，一边竟然带着顾灼灼将天湖剑诀第二式完完整整地舞了一套。就算顾灼灼再懵懂，也能感觉到，他舞下来没有半点差错，而且十分自然。
“第一式你也有这毛病，不过想来他们纠察你比较多，你练得也不少，相对还好些。需要我帮你将一至三式再顺一遍吗？”
“不、不用了！”顾灼灼连忙出声。
似乎是听出来顾灼灼语气里满是拒绝，白子阳终于放开了她的手，略带犹豫地开口：“放心，我没有偷学你家的剑法，只不过看人舞过。一至三式最为简单，我习武十三年，自然认得出，勉强还能自夸一句过目不忘，但私底下倒是绝对没有练过的。现在指点你一二，勉强可以，但和天湖掌门以及弟子自然是无法相比的，其中精髓我也舞不出来，待你回去，多向你三伯和师兄师姐讨教讨教。”
“知道了……”顾灼灼没有转头看他，只低着头小声道。白子阳和顾灼灼离得很近，顾灼灼感到他叹了一口气，气息轻轻打在自己的脖子上，又让顾灼灼一个激灵。
“咳……”白子阳清了清嗓子，终于退后了几步，“那你自己来吧。”
顾灼灼深呼吸了几遍，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待到心跳已经平复了几分，终于紧了紧手中的剑，举了起来。
回忆了一下白子阳方才说的话，确实不无道理，自己害怕出错，所以放不开，每一招做到最后总觉得不标准，下一招会强制自己从一个标准的动作开始，一来一回，不自然，而且衔接得十分僵硬。
但她又不敢回忆白子阳是怎么带着她做的，只要一想，她就会想到右手和腰间那冰凉的触感……真是要命。
最关键的是，那人就站在自己背后呢。
无奈之下，顾灼灼只好选择自己琢磨。等明日再好好想想，白子阳的那些动作里有没有什么自己遗漏的点。
好在等剑招真的耍起来，顾灼灼渐渐也就将那些窘迫忘记了。她依然在重复一至三式的内容，过了两遍之后，自己倒是沉浸在了剑招之中——尤其白子阳带着自己做过的第二式，因为记忆犹新，还真能靠着肢体记忆顺滑地舞过去。
几遍下来，顾灼灼又是大汗淋漓。
看了看阳光，估摸着时候也不早了，平日里这时候晨训早就结束，怕是连早膳都用过了，顾灼灼决定，直接开溜。
“今天我就先练到——”顾灼灼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打算把剑还给白子阳，感谢他的指点并和他告别，哪知道转过去的时候顾灼灼才发现，身后哪里还有白子阳的身影，只有微风吹过，带来一丝桃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