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河豚脍
山隐有鹤2021-05-09 18:002,371

  顾灼灼此时脸上尽是欣喜和期待。昨日与陆掌事本就相谈甚欢,到了顾灼灼都想拜师的地步。那汤顺身上都有好些值得自己学习的东西,更不要说今日竟然能瞧陆掌事掌勺!

  要知道就算是穿越前,她也没有近距离观察过顶级厨师做菜,纵然自己在美食博主里算得上个一流水平,可终究也只是个美食博主罢了。

  不一会儿,陆掌事便已经开始做第一道菜。

  只见那掌事取一块猪五花,放在那砧板之上,操刀起落。顾灼灼只以为陆掌事是要将那五花剁成肉馅,哪知银光闪烁间却听不到丝毫刀刃斩于案板的声音。陆掌事的刀极快,快到顾灼灼需要眯起眼睛才能看个明白——

  他不是在剁肉馅,而是在以极快的速度将那五花切成肉丁。

  待到肥瘦相间的肉粒被混入炖了足有四个时辰以上的高汤,在陆掌事的手底下慢慢上劲,成为圆润而巨大的肉圆之后,顾灼灼便看明白了,陆掌事要做的,乃是狮子头。

  这菜顾灼灼也曾做过,还上传过视频,当时她还为自己的刀功感到过自豪,如今看来,比起这陆掌事,她那或许都算不上是切,更像是剁。彼时她还为了便于上劲加入了鸡蛋,而这陆掌事,只用一双手和些许高汤,手指和手腕在空中快速划出弧线,就将那狮子头变得圆润而有韧劲。

  待到肉圆入锅,开始文火慢炖,陆掌事紧接着便开始了下一道菜。而自那陆掌事开火掌勺开始,厨房里更是无人言语,就包括那几个添柴的小厮、传交食材的侍女们都紧闭双唇,和陆掌事的配合即为默契。

  顾灼灼目不转睛地盯着,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了足有接近两个时辰,而十个灶台也已经起了九个,顾灼灼更是将炖、焖、煨、焐、蒸、烧、炒等几番手艺全都见识过了一遍,那陆掌事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看来最后一个灶台也一样要用上。

  果不其然,只见陆掌事向方才张狗蛋送来的水缸里一探手,捉起一条河豚来。

  手起刀落银光乍现之间,他便已将那河豚去眼、去脏、去鳃,交由侍女漂洗,待到血水全无,流过鱼身的水无半点血色杂质之时,锅中的油也已经烧热,葱姜发出阵阵香味,河豚下锅,辅以料酒,又加入酱油、白糖、高汤、虾籽和精盐,大火烧得正旺,红烧河豚的鲜香已然传入了顾灼灼的口鼻,她只轻轻一嗅便能知道,那绝对是一等一的美食。

  待到那河豚汤汁已被旺火烧开,转由文火焖烧入味之时,陆掌事手又向那缸里一探,再次抓出一只河豚来。

  河豚去皮去脏去眼去鳃结束再次被侍女拿去一旁漂洗,陆掌事转头对着顾灼灼这边点了点头,顾灼灼心领神会,便动起身来。

  唯一可惜的是顾灼灼调制蘸料结束时,陆掌事的片鱼工作已经进行了大半。

  他手中的刀刃便如舞动一般,将那河豚片成了一片又一片,薄如蝉翼,可那动作却一点不见慢,同时还带了些许从容与优雅,甚至让顾灼灼觉得,这份姿态丝毫不逊色于几位庄主耍剑时的模样。

  唯一叫顾灼灼疑惑的是,不知为何,鱼片的大小却并不均一。

  而陆掌事也很快解答了顾灼灼的疑惑——

  不同于昨日顾灼灼为鱼脍做的摆盘,陆掌事没有将那鱼片在圆盘中成花瓣状摆放,而是利用河豚部分无毒的鱼皮,将那河豚摆成了一只鹤的模样,大小不一的鱼片如今化作了仙鹤层层叠叠的羽毛,而陆掌事又在鹤顶放了一片红梅花瓣,鹤喙前端又点缀了一朵完整的红梅。河豚的肉质更白,薄片也更加剔透,被他这么一摆,倒是有一种冬日雪中白鹤衔梅的意境。

  河豚脍配上四份蘸料装盘完毕,交给侍女已经送了出去,与此同时,先前做过的共十道菜也已经到了火候,陆掌事以极快的速度将其出锅装盘,依次交由侍女。每两道菜出门的间隔分毫不差,十一个侍女最后迈着同样大小的步子连成了一列,就这样将那道道精美的菜品端出了大厨房。

  “三小姐观感如何?”等到最后一道菜品已经送出了大厨房,侍女小厮们开始收拾灶台时,陆掌事走了过来,向顾灼灼发问。

  “佩服!”顾灼灼本就看得心潮澎湃,丝毫不吝啬夸奖,直白地道,“甚至有些羡慕汤副掌事了。”

  “哦?羡慕我什么?”汤顺在旁边听到顾灼灼提及自己,发问。

  “羡慕汤副掌事能跟着陆掌事学习。”顾灼灼直言。

  “这有啥可羡慕的!师父,您直接把三小姐收做徒弟不就成了!”

  “胡闹!三小姐哪是我能说收就收的,你想得倒美,竟然敢肖想三小姐做你师妹,再胡言乱语,我可要罚你了!”陆掌事轻喝,可面上却是笑着的,一边转向了顾灼灼,“不过三小姐若是之后想到我这大厨房来,老夫也随时恭候。三小姐天赋极佳,能和三小姐一同探讨烹饪之道,也是老夫的荣幸。”

  这是对自己的欢迎,更是对自己的肯定,顾灼灼心里高兴,笑得又灿烂了几分,重重点了点头:“嗯!”

  ***

  “三小姐。”

  离开大厨房之时顾灼灼还有些意犹未尽,脑子里依然是最后那道白鹤衔梅,却被人叫住了。

  来人正是张狗蛋。

  “狗蛋?”顾灼灼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事吗?”

  “今日三小姐为狗蛋出头多次,在下心里实在感激,特地来向三小姐道谢。”张狗蛋福了福礼,一脸诚恳,“在下想起今日清晨给小姐说书还剩个末尾没有说完,不知小姐还需不需要,可以给三小姐继续讲,不过这个人三小姐似乎认识……”

  “啊,那个啊……你是说沧海盟的千面影白子阳?”好歹是救过她的男人,自然映像深刻,“那个秦师姐给我讲过了,没关系的,今日辛苦你给我讲故事了。何况昨日在厨房,也是你为我出的头,倒也不必言谢。”

  “狗蛋不敢。”张狗蛋连忙摇了摇头。

  “你也不用这么拘谨。”顾灼灼道,“不是说不分什么小姐少爷的,我顶多算你师姐么?”

  “狗蛋不敢。”张狗蛋的脑袋如今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那是在剑心院里的规矩,出了剑心院,小姐终究还是小姐。”

  “不必如此,难道你也是觉得,我性情大变不成……?”顾灼灼有些无奈,“这样吧,故事你不用说了,但你陪我走一段如何?刚好,我还真有些话想问你来着。”

  张狗蛋抬起头,他看见那顾灼灼眼睛里亮亮的,仿佛并不是在下达命令,而是在期待些什么。

  她想要的,或许并不是一个作为小厮的张狗蛋,而是一个作为师弟的张狗蛋,甚至是一个作为朋友的张狗蛋。

  自己在把握人心上几乎不会出错,这一次也不例外。张狗蛋面具底下的那张脸甚至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

  只见他再次作了个揖,毕恭毕敬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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