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和年初一门内弟子都是有假的，许多都回去和父母团聚了，几位庄主自然也不教学，只有大师兄几个在卯正三刻带着勤奋的弟子晨训，自然也是不强制的。
昨日为了准备团圆宴，顾灼灼自然是翘了，至于今日——
因为昨天累了个半死，比平日练剑耗费的精力都多，等顾灼灼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竟然没人叫她起来！包括侍女小静。
来了这么久，这还是顾灼灼睡的第一个懒觉，顾灼灼此时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怕她那个严格的老爹突然冲出来，翘着胡子说她出尔反尔，为了个做饭耽误了练剑。
不过好在这也并没有发生。
春节期间，若是放在现代，那估计得走走亲戚，平日里不大来往的七大姑八大爷这段时间里多多少少都得见上个一两面，要是放在乡下，一早就得起来拜年，连着好几天。
怎么到了天湖山庄这，年过得如此清闲？
正在疑惑时，小静倒是打了水进来，瞧她醒了，笑着说道：“小姐你醒了？刚才进来看您呼吸变浅了，估摸着您快起了，就去打水了。”
顾灼灼点点头，坐起身，下床洗漱，期间也将自己的疑惑道出了口：“诶小静，咱们天湖山庄过年，都不用走亲戚的？”
“山庄里肯定不用往外跑，不过今日会客厅那边倒是一早开始就有人来拜。”
“那你怎么不叫我起来？有客人过来，小辈不见的吗？”
“老太太说啦，您昨日忙了一整日，病也没全好，让您今天就好好歇息。而且顾家一家子全都在庄里，和小姐您亲一点的昨日都在正厅吃团圆宴呢呀。”
被她这么一提，顾灼灼倒也想明白了，顾老太太的七个子女昨天可都在席上呢，在场的的内门弟子里也有不少是顾家的亲戚，所以估计今天能来拜会的，都是在周边的顾家远亲，关系得追溯到故去的顾老爷子那一辈去了，是以就算她在旁边候着，估计也说不上话。
加上如今她换了芯子，去了被人关怀来关怀去，自己不一定应付得过来，到时候指不定又会传出些什么，顾老太太心疼她，准她好好歇一天。
顾老太太发话，那肯定没人敢拦着，顾灼灼准备今日就在自己这小院里好好休息，喝喝草莓果酒，吃吃糕点，哪儿也不去！
然而顾灼灼想得挺好，实践起来却有些难。
若是在自己那个世界，能得一下午闲暇，她肯定要么就看剧，要么就玩她的手机游戏。国内火了好几年的moba游戏《神传》，因为比赛里中国赛区夺冠热度直接又翻了几番，趁着热度直接公测了游戏的手机版，顾灼灼穿越来之前刚玩熟，每天都要排上几把。
现在闲下来，顾灼灼倒是突然很渴望玩上几局。多日不练，自己水平又要退步了！
可想也没用，到最后，顾灼灼只能坐在小院里晒太阳，她本想问问小静自己房里有没有什么话本子，结果翻出来的全是习剑心得——甚至因为实在太无聊，顾灼灼还照着那心得拿起她的桃花剑练了练。
等到了暮色渐起的时候，顾灼灼终于放弃了——她不歇了，她要到大厨房做饭去！
刚带着小静收拾收拾准备出门，迎面却差点撞上个小厮。
那小厮明显是冲着顾灼灼这边来的，顾灼灼打量了一下，觉得面熟，肯定在哪里见过，可她却叫不出来名字。
小厮差点冲撞了顾灼灼，自然慌忙行礼道歉，而后便直言：“三小姐，是七庄主叫您过去，顺便在她那里用晚膳。”
顾灼灼眼前一亮。
如果晚膳只是顺便，那肯定就还有别的事情要说。顾坤玥是几个庄主里最开始就帮着她说话认可她厨艺的，她找自己肯定跟吃也脱不了关系。
顾灼灼也不问是什么事，笑着说：“那咱们快走吧，别让小姑姑等太久了。”
***
进了顾坤玥的屋子，才发现陆掌事也在，顾灼灼这下更加确定了，应该是有事，说不准又是什么宴席。
顾坤玥一看顾灼灼来了，眉开眼笑：“灼灼来了。”
“小姑姑。”顾灼灼向顾坤玥福礼。
“我在和陆掌事商讨正月十六万人宴的事情，把你叫过来一起。”顾坤玥抬起杯子，喝了一口，顾灼灼一眼就看见，是昨天那红颜笑，心里更高兴了：顾坤玥一定是给予了她相当大的肯定。
万人宴，这个顾灼灼之前就听张狗蛋说起过。最开始是布施，放些米面，再后来由着顾坤玥一手策划，将活动办大了，办成了万人宴，周边住户都能参加。不过宴上多以素食和家常菜为主，按理说就是当天早起做些大锅菜。
“我可以去帮忙筹划万人宴用的菜品吗？”顾灼灼眼睛亮亮的。
“当然。”顾坤玥笑着道，“不过今日可不是让你想菜谱的。我这些年一直想再改善一下万人宴的形式，你点子多，所以叫你来了。陆掌事你可以和她说说。”
和蔼的掌事点了点头，道：“六年前国内大旱，包括泠江附近在内收成都大减，第二年的春节和上元大家都过得拮据，是以天湖山庄开斋布施，成了万人宴的雏形。开斋布施做了两年，收成渐好，是以七庄主就提出，改成万人宴会，由布施变为万民同乐，泠江官府那边也乐得如此。至于贫苦人家，依然可以凭着凭证领些米面。到如今万人宴也已经办了三年了。”
这个顾灼灼知道，但也难免疑惑：“那怎么突然要改呢？”
“实不相瞒，这万人宴除了第一年声势浩大人满为患，之后每年来赴宴的人，其实是一年比一年少的……七庄主年前回来之后在周边也做过探访，有意的人比去年还少两成。”
“这是为什么？”
“既是万人宴，一桌子自然少说也得坐上十来个，多的话能有二十个左右，泠江是大城，不比乡间村落家家户户都熟识，和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难免容易产生嫌隙，是以每年或多或少，桌上都有看不对眼吵闹的，每年因此打碎的盘子不少，浪费的饭菜也很多；加上场面混乱，提供的公筷很多时候形同虚设，我们也不能检查赴宴之人是否带着病气，一来二去，许多人嫌不干净，尤其是稍微富庶的人家或是爱干净的小姐和读书人，慢慢地就不太爱过来了。”
听陆掌事这么一说，顾灼灼倒是有些能理解。要是让她和一桌子陌生人吃饭，且那些人还素质低下吵吵闹闹又不用公筷，她肯定是不大愿意的。
“如果叫他们自己带上碗筷呢？一个人就拿个大碗，饭菜都装里面，再准备些小些的圆桌，能让熟识的左邻右舍坐一起就好。”顾灼灼顺着这些问题想下去，想到了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这个七庄主有考虑过，若是没有再好的法子，估计就这么办了。”陆掌事道，“只是这样一来，对赴宴之人有所要求，大概会有更多人嫌麻烦，到时候只带了碗筷来，装完了饭菜就走的八成也会不少……”
“我本来想着换个形式就是因为这个。”顾坤玥开口，“按这几年的万人宴这么办，确实少了许多文人墨客和富庶人家赴宴，本想不若办一场流水席，取流觞曲水之意，但未免又太文雅了些。本意是万民同乐，平头百姓不感兴趣，恐怕就成了一场诗词会了。”
又想干净卫生，还想不浪费，更要受各个阶层的广大人民群众欢迎……这下可让顾灼灼犯了难。
可顾灼灼又不信，难道这古代就没有万民同乐的活动了？春节的张灯结彩与团圆宴、端午的龙舟比拼和飘香粽、中秋并着月饼香共赏圆月，不都是万民同乐的好习俗嘛，就连即将到来的上元灯会，听说也是全城共赴，猜灯谜看彩灯，还有不少才子佳人灯会邂逅，写出不少佳话呢……
等等，上元灯会……！
顾灼灼觉得脑袋里灵光一闪。
灯会虽然她还没有去过，可她从别人那可是了解了不少，除了看灯，还有些摊子，卖什么的都有。
“如果按着上元灯会那样的形式去办呢？”顾灼灼直接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可是，万人宴一般都是午时不到开始，傍晚便结束了。而且正月十四晚上灯会刚过，正月十六再摆一次的话会不会……”陆掌事思索片刻，觉得似乎不太妥当。
倒是顾坤玥眼前一亮：“难道你的意思是……支些摊子，做小吃小食发放？”
“对！”顾灼灼连连点头，“说灯会也不太准确，或许该叫……游园会？除了小吃小食，分量小的面点主食也可以做些，还可以弄些游戏，比如富贵人家小姐公子爱的投壶、平头百姓常玩的踢毽子，甚至是小姑姑刚才说的流觞曲水也可以搭一个小一些的。至于碗筷，可以自带，也可以入园时为没有准备的发上一个木碗或是竹碗，便宜，也免得逛的时候摔碎碰伤了人。”
顾坤玥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认真思考顾灼灼的提案，不过一会儿，嘴角便有了笑意：“这样，灼灼，你回去写一个关于这个游园会的策画案给我，明夜子时之前给我可好？”
“啊？”顾灼灼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给你算工钱。”顾坤玥笑眯眯的，甚至露出了两颗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