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太仙飘雪。”
白子阳微微点点头,小二迅速关门离去了。
这引仙楼是一座茶楼,但很明显,也是个高档消费的地儿。包括一楼在内也大都是小隔间,散座极少,隔着十万八千里。
白子阳要了个二层的单间,临着窗,开窗望下去能见到街道上人和车马来来往往,关上窗整间房静得出奇。
顾灼灼并不清楚白子阳来这是要做什么,看着他提起茶壶往杯中倒茶。
“这里隔音好,多是单间,掌柜的和小二都懂事,许多皇亲贵族都喜欢来这品茶。”白子阳道。
“所以呢?”顾灼灼有些莫名其妙,他这么说,总不能是带着自己来品茶的,“你是有什么事要办吗?”
白子阳抬头看了一眼顾灼灼:“你不是有问题想问么?问吧,能答的我自会答你。”
顾灼灼先是一愣,而后便反应过来,原来在马车上不让自己问竟然是因为怕被人听了去?顾灼灼也不犹豫,立刻出声道:“你为什么把我带到沧海盟来?”
白子阳把茶推到顾灼灼面前,面上带了一丝疑惑:“这问题我之前就答过了,现在不能告诉你。”
“不是,我想问的就是这个啊?几天前你说不能告诉我,怎么今天还是不能?那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
“过阵子,如果你愿意,你会知道的。”白子阳淡淡道。
顾灼灼皱了皱眉,什么叫如果她愿意?难不成这不是他个人的意思?这件事还和沧海盟有关?可是这沧海盟不是维护江湖道义的盟会么……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成?
“你们这个沧海盟,到底是做什么的?”顾灼灼干脆直接问道。
“你觉得是做什么的?”白子阳没回答,反而抛回给了顾灼灼。
“我哪知道。”顾灼灼撇撇嘴,“我听说是替天行道、惩奸除恶和维护正义。”
“那你说对了。”
顾灼灼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说什么让她问问题,结果实际上一个没答。若是她说以为沧海盟里都是奸人歹人,毕竟出了个绑匪,说不定对面也回她“那你说对了”。
“问的问题一个都没好好回。我没什么要问的了。”顾灼灼没好气道。总不能问他为什么对花楼的姑娘感兴趣吧?
“真的?”白子阳问。
顾灼灼不说话,皱着眉头。
“那咱们走?”白子阳又道,几乎就要起身。
从他嘴里什么都没套出来,就这么走了,那肯定还是不甘心的。
“等等!我再想想!”她出声制止了白子阳。
“不着急。”白子阳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屁股都没离开软垫,淡然地坐定,拿起了面前飘着热气的茶杯,“你可以尝尝这茶。太仙飘雪是太仙山的茶叶,味道清香,这家用的茶更是上乘,苦味淡,回甘明显。”
“你……你真的是穿来的?”顾灼灼被他搞得十分无语,忍不住发问。
“是。”白子阳点点头。
“你是现代人吗?来自21世纪的那种?”
“是。”
“那你怎么融入得这么好?
“其实你也不赖。再过一阵子,你也可以。”
“拉倒吧……”顾灼灼把这话看做是恭维,就光那天湖剑法,几个月她也学不会,想了想,她又问,“你穿来之前,是干什么的啊?”
“学生。”白子阳抬起茶杯,喝了一口,似乎在思考什么,“应该是大三吧,穿来的时候正打游戏呢,队友太废物,我一捶桌子,晕倒了。醒来就到了这里。”
“你还玩游戏呢……”
“我还打篮球呢。我当时就是个正常的男大学生,男大学生,不打游戏的比不打篮球的还少得多。宿舍六个人,一个学霸每天泡自习室和图书馆,剩下五个刚好五黑。”白子阳说到这些,语气里好似带了些许轻松,有了些许起伏。他似乎是高兴的。
“五黑……?你不会是玩……《神传》吧?!”
“你还知道这个呢?”他似乎有些惊讶。
“你该不会觉得女生就不打游戏吧?”顾灼灼猜对了游戏,对找到共同话题这一事感到一些小骄傲,“听说端游S11有个女教练带着中国赛区的队伍世界赛夺冠了呢!那个女教练以前不就也是个打职业的?好像是个辅助来着。手游就是赶着夺冠热度公测的,我来的时候公测半年了,可真是超级火,我就玩的手游,我身边的姐妹也都玩呢!”
白子阳似乎有些愣神,他看着桌上的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灼灼偏头看他,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这时白子阳才猛地抬眼,缓缓开口:“抱歉,我在想你说的什么S11夺冠和女辅助,太久没和人聊这些了,都快忘记了……也没想到这游戏都有手游了。我玩的端游,穿越来的时候,好像S10世界赛都没开打呢。我也是年初来的,这么看来我比你早两年过来。”
“噢!”顾灼灼算了算,“你穿来的时候大三,估摸着20或者21岁这样?我穿来的时候刚毕业半年,22岁了,又比你晚两年过来,这么算……咱俩估计一般大诶!你哪儿人呀?”
“又算年龄又问祖籍,你查户口呢?”白子阳突然笑了笑,漆黑的眸子染上几抹亮光。
顾灼灼瞧着他勾起的唇角,呆了一下。昨日他也有过微小的笑,在切磋的时候。那时的笑意是带着克制的兴奋,给人的感觉依旧还是那个黑衣的侠客,可眼下的这个笑容,轻松而带着惬意,好似他确确实实是个大三的学生,正和自己坐在咖啡厅里。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原来他不是个面瘫呀。
“我J市的,在M市上大学。独子,家里三口人,没有地,城市户口。公历七月生,身高一米八,体重一四五,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噢,酒的话,现在倒是喝的。”白子阳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在等着自己回答问题,顺带还自己补了些内容,语气里带着笑意。
“哦哦……”顾灼灼呆愣着听他说完,见他眼眸聚焦在自己脸上,立刻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望着自己眼前的茶杯。他说得也太详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相亲呢?!
脸上一下子就热了起来,顾灼灼暗道不好,连忙转移话题:“你……你穿来多久了?”
顾灼灼低着头,没有看见白子阳脸上的笑意猛地僵住,而后收了起来,他沉默了一阵子,才轻轻叹了口气:“十三年了。”
“啊……”顾灼灼举着杯子刚拿起,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她着实没想到白子阳来这里这么久了。不过这么一想,之前自己的疑惑反而都合理了起来,十余年,自然能让他彻底融入这个地方,“怪不得……你武功这么好……”
“那倒也没有。昨日的切磋你不是看了么,人家比我厉害不知道多少。”
“没有吧。怎么我瞧着,那个冷脸堂主和你有来有回不分胜负呢。”顾灼灼回忆了一下,看着确实如此啊。
“你这眼力也太差了些,人家双腿是绑着沙袋的。”
“怎么这样!”顾灼灼一惊。
“这有什么,我学武十三年,人家学武的时间是我的一倍,人家穿了身宽大的衣袍遮掩,避免叫人看我笑话,很给我面子了。”白子阳觉得有些好笑,“成雪刀莫辞远是什么人?沧海盟里武力值最高的那位。和他切磋的机会,江湖上不知道多少人求之不得。”
顾灼灼现下也算明白了,为什么昨日的白子阳看上去多了几丝兴奋和快意。
“十三年……意思你现在33岁了?”顾灼灼想起他来的时候才20岁,一惊,开始盯着他脸瞧,怎么看都不像个30岁的,可也不能排除人家就是长得年轻。
“你要算心理年龄,那可以这么说吧……我穿过来的时候原主似乎才10岁都不到,不过也叫白子阳。现在这身子生理年龄22,今年便是23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自己是运气好,偏巧就穿到个年龄相仿的身子里,“那这十三年你都在沧海盟吗?”
“没有。我入盟只有七年。”
“在那之前,你真的是暗影阁出来的吗?暗影阁真的存在吗?”
这个问题白子阳没有立刻回答,不同的是他这次并非看着别处出神,而是盯着顾灼灼的脸,面上没有轻松的气息,之前染过光的眸子又变得漆黑而深邃,看不到半点波澜,他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良久才道:“这个不能告诉你。”
语气又恢复了平淡和生冷。
“好吧……”顾灼灼被盯得有些发憷,可却依然忍不住好奇,“那……你真的是杀手吗?缺钱的时候会接单的那种?”
“偶尔。”白子阳眉间的川字此时舒展开来,敛起了目光,闭眼喝了口茶。
竟然是真的!顾灼灼一惊:“你们沧海盟不都行侠仗义吗?”
“人也分该杀的,和不该杀的。”
他说这话语气里分明没什么感情,可顾灼灼偏生就听出了几分狠戾,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那绑架的活儿你也常干吗?”
“这个倒是并不常干……”他淡淡道。
“我瞧你轻车熟路的……你之前绑架我,为什么要给我服软筋散?”
“这还用问吗?”白子阳似乎觉得好笑,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怕你跑了啊。”
“不让我跑有很多法子啊!怎么就非得吃那么久软筋散?搞得我休息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
“什么法子?铐着手脚恐怕也不太合适吧……你喜欢那种……?”
“不是!比如威逼利诱什么的?”
“那个不太稳妥。”
“有什么不稳妥的……”
“那个醉汉,就是因为用了不够稳妥的法子才意外出现的。你脑子也不笨,到时指不定脑子里盘算怎么逃呢,我得赶路,不想玩智力游戏。”
顾灼灼一愣。白子阳这样一说,倒把自己弄得哑口无言。她听说那姓胡的醉汉算是死在白子阳手下,倒是知道这人肯定不是白子阳喊来的。可一想到吃软筋散的那几日顾灼灼还是觉得不舒服,而且对面这人脸上竟然半点愧色都没有……自己也真是脑子出问题了,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跟他讨论绑架自己的法子?!想了想,顾灼灼换了个话题:
“那你真的会易容吗?”
“这个啊……”白子阳似是思考了一下,喝了一口茶,“你记得那天那个给你送字条的小厮么?”
顾灼灼点了点头,而后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那是你?!”
白子阳又笑了,这次和上次又有些不同,似乎有在刻意收敛,带着些许玩味:“没错。”
“你还易容过什么?不会之前也和我接触过吧?”
“我还——”
话音戛然而止。
白子阳刚要说自己就是张狗蛋,却硬生生收住了。顾灼灼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张狗蛋这件事。
本来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反正等她回去,她也是会知道的。可不知道为何,白子阳就是不太想告诉她。当年他靠着演技、心机和坑蒙拐骗夺得了她多少信任,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很生气?
初来这个世界,就受到如此欺骗,定然会对她年轻幼小的心灵造成不小的打击!想到这,白子阳决定还是暂时不说了。
“你还是什么?”顾灼灼倒是敏锐地嗅到了关键点,白子阳肯定还易容过,保不齐还真和自己接触过!
“我还不能告诉你。”白子阳没有看顾灼灼,提起茶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易容的目的是不被人认出来,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顾灼灼有些狐疑地瞧着白子阳,对面的男人神色淡然,她根本分不清楚人家在想什么。
“你的问题问完了吗?”白子阳倒好了茶,抬着杯子问道。
顾灼灼想了想,她其实还想问问他,比如怎么就对那个花楼姑娘感兴趣了?又是为什么不向那位世子爷解释一下他俩的关系?可顾灼灼又不太好意思开口。
当时就连自己都对那位雄红姑娘感兴趣,又何况白子阳一个大男人呢?至于为什么不解释关系……原因不外乎什么怕麻烦之类的……
反正今日问得已经够多了。想到这,顾灼灼心里的小别扭也暂时被她扫到了角落,开口道:“应该算问完了吧。”
“那一会儿便走吧,带你去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