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雄红姑娘的房间门口，顾灼灼都保持着宕机的状态，合着这又是白子阳这狗男人的小马甲？所以，她在白子阳面前班门弄斧演了一出戏，还有幸得了“祖师爷”的指点？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对方看着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有自己还傻傻地分神关注着对方到没到场，还真是……
顾灼灼有几分无言，她看着前头名为林然实为白子阳的男人的后脑勺有些出神，难怪她觉得这“林然”的笑容与楚玉笙感觉有几分相似呢，怕就是白子阳故意学着楚玉笙来的吧。之前是送纸条的小厮，现在又是儒雅温和的年轻书生，得亏就这么两次，要不然再遇上个几次，顾灼灼觉得自己怕是要有心理阴影了，看谁都是白子阳。
龟公开门后同白子阳的言语和离开的动作让顾灼灼回了神，脑子终于从宕机的状态中上线了。看着白子阳顶着林然的脸进了门，顾灼灼略微犹豫，稍一思索之后，还是跟着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见身着白衣的仙女——雄红姑娘优雅地站在圆桌边，手扶在桌沿，手指抓着桌面，紧得指尖都有些泛白了，一双含情眼牢牢地盯着白子阳，好像在确认什么一样，顾灼灼看着那双眼睛眸光闪动，满满都是顶着林然面貌的白子阳，似有千言万语欲要倾出。
白子阳顶着林然的脸，便是无表情之时嘴角也有几分笑意和微弯的弧度。他静静地与雄红对视，可与雄红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深邃，几无波澜。
顾灼灼此时只觉得心情复杂，雄红姑娘那充满故事感的眼神里，有顾灼灼看不懂的情绪，这是对林然的吗？还是说是对着白子阳？顾灼灼有了一个猜想，可是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这个猜想，怎么会呢，自己都没有认出来面前之人就是白子阳，更何况是没见到林然面的雄红呢？不可能不可能，仙女肯定是被这大猪蹄子给骗了，你看看这大猪蹄子还微笑着呢。
然而下一秒，顾灼灼却看到了她最意想不到的情形，同时，眼前发生的一切恰恰印证了她觉得最不可能的那一个猜想。
雄红看了看两人，轻轻咬唇，片刻之后目光锁定了白子阳，清脆得如清泉叮咚的声音从那被咬得水润嫣红的朱唇间传出：“师兄？”
这一句“师兄”让顾灼灼虎躯一震，这什么情况？顾灼灼下意识地看向白子阳，她想看看白子阳是个什么反应。
“是我。”是白子阳的本声。
随着这一声应答，白子阳脸上的神情都完全改变了，尽管还是林然的那张脸，可是气质已经完全从微笑不离、风度翩翩的儒雅书生摇身一变，就变回了那个名震江湖的千面影白子阳。
哈？合着两人真的认识啊？这一唱一和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很有故事啊……可是雄红是怎么认出白子阳的呢，顾灼灼的视线落到了桌上的玉笛之上，然后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玉笛旁边的小白兔，她的心不自觉地抽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只兔子何其可怜，明明如此可爱，可惜被人选择却是因为遮掩或是顺带，顾灼灼一阵心酸，这只小兔子此时显得格外的多余，她撇撇嘴，扭过头去不再看，眼不见心不烦。
“师兄，不如将你现在这张脸换一换，好不好？我看着委实是不太习惯。”相认之后，雄红眨巴着眼睛对白子阳轻声道，那语气中天生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媚，便是寻常的话语，听着她软软的语调，似是听出了些许的撒娇、些许的小委屈。
顾灼灼还注意到雄红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两手的大拇指相互轻轻摩挲，或许是同为女孩子吧，顾灼灼对这个小动作心领神会，雄红姑娘在紧张。因为白子阳吗？那又紧张什么呢？既然两人是老相识，是为了情债，还是……
白子阳沉默了片刻，抬起右手，宽袖遮挡了白子阳的整张脸，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只见白子阳手一落，再露出来的，便不再是前一刻的林然了，赫然就是面无表情的白子阳。
顾灼灼看呆了，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完全看不清楚白子阳的动作，更看不明白他是怎么操作的。
再看白子阳手里那张薄薄的肤色面具，五官之处凹凸，仔细看还有几处浅淡的描绘，可是这样取下来手拿着已经看不大出“林然”的样子了。顾灼灼突然想到了小说电视剧里的人皮面具，多看了那面具几眼，面具在手中，迎着烛火，微微透光，看不出来材质，只看得见它在空中轻晃的幅度，顾灼灼不禁瑟缩了一下，咽了下口水，应该不会吧……
白子阳将面具随手放在了桌上，顾灼灼心想，还真是听话啊，仙女说摘面具就摘面具，而且自从进了这屋子，这两人的眼里、话里都只有彼此，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完全没有一点存在感。
就在这时，一直看着雄红的白子阳，突然开了口：“顾灼灼，你到床那儿休息去。”
顾灼灼一愣，没想到白子阳这个时候竟然会想到自己，可是什么叫到床那儿去？是嫌自己碍着两人事儿了？
“不去。”顾灼灼不乐意地回道。
小小的房间，此刻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一分为二了，分做两个难以相融的世界，一半是白子阳和雄红，另一半则是自己。两人的那一半因为过往、因为种种情绪而不断地填充、扩张，不断挤压这自己的这一半，顾灼灼只觉得逐渐逼仄，自己在这里是如此多余，就像是桌上和玉笛摆在一起的小兔子一样，心中陡然升起一阵委屈来，脾气也上来了。
“那你就坐这吧。”白子阳微微皱眉，一撩袍子坐到桌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顾灼灼看了一眼，沉默着坐下了。
而后白子阳又皱着眉头，语气十分严厉：“陆玖，现在来说你的事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今天这般行径成何体统！”
原来，雄红姑娘的名字唤作陆玖。
顾灼灼还未见过白子阳这般神色，眼神极其深邃复杂，声调压低语调起伏，顾灼灼好像从他的双眸里看到了痛惜、愤怒、心疼……她不知道，这两人之间要发生什么，才会让白子阳这个千面杀手流露出这样复杂难言的眼神来？
闻言，陆玖低下了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这时候她的双指不再相互摩挲，只是紧紧地交握着，指节用力得都泛了白，她没有回答白子阳的话，而是另外抛了一个问题出来作为回应。
“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为什么在这里？自然是因为你啊，这不是显然易见的吗？你自己心里清楚。”白子阳轻哼了一声，“至于我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不需要知道，总归你只需要清楚，你今天是无法心想事成的了。”
“呵呵，也是，现在表演业已结束，我几次想要动手都被你阻止了，今天我怕是再难找到机会，可惜了可惜，就差了那么一点点，真的就是一点点。我千算万算，等了这么些时日，偏偏没有算到师兄你的出现。”陆玖突然抬起了头，轻笑着看着白子阳。
可是，顾灼灼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轻笑带着不甘、苦涩和绝望。
顾灼灼看不明白两人的神情，更加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机锋，她只有默默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参与。
“你以为我今天不出现，你就能成功了吗？”白子阳闻言，只淡淡然道。
“难道不是吗？我尝试了多少次，你就挡了我多少次，除了你，还有谁能听出来、看出来？便是能察觉到异常，又有几个人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破了我的布置？”陆玖不相信还有谁能破坏自己今天的计划。
“并不需要谁的出现，我可以告诉你，便是你将那个音顺利地弹出来，你今天也完成不了你的计划。”
“怎么可能？”陆玖瞪大了眼睛，仿佛是在向白子阳再一次确认他刚刚的话。
“怎么不可能，我问你，你的机关是找那里做的吧？”白子阳扣扣桌面，说到“那里”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怒意更甚。
陆玖听到这问话，没有回答，皱眉看着白子阳不说话，她自然是听懂了白子阳的意思，因为在听到“那里”的时候，她的神情微变，这时的沉默代表了默认。
仙女皱眉也是仙女啊，即使眼眶都激动得发红了，看上去也依然惊艳。可是，什么布置？什么异常？又是哪一个音？那里又是哪里？……顾灼灼听得稀里糊涂、一愣一愣的，脑海中大概明白，白子阳的师妹陆玖大概在今天要完成什么不太光彩的计划，所以作为花楼头牌委身在这栖花楼多日，不想行事之时却被白子阳给破坏了。
可到底是什么计划，白子阳为什么要阻止，顾灼灼丝毫不知，这些话语中的弯弯绕绕她根本听不明白，但她能从白子阳话语中明白这件事儿的严重性。
“陆玖！你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白子阳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