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的闹剧最终被一顿饭给化解了。
顾灼灼冲着顾坤和说了一大堆白子阳的好话,顾坤和一边感叹着顾灼灼是不是个傻的,一边又想着,自家闺女不是磨镜之好,喜欢的还是个名震江湖的侠客,不管怎样总比嫁给那高熙寒要好些,因此最后也并没有太过固执地反对顾灼灼的恋情,甚至批评了一番白子阳,他和顾灼灼都这个年纪了,若是真的识相,便该早早上门提亲,搞得顾心儿在一旁听着有些不好意思。
回到会客厅的时候,高凌云和高熙寒的谈话也已经结束了,正值饭点,可原本提亲的事情却还没得到解决,瞧这模样,是得在饭桌上细谈不可了,顾灼灼便亲自烧了一顿饭。
令顾灼灼没有想到的,是觥筹交错之间,高凌云竟然自己坦白了一切——直言定亲一事须得再议,并告知了顾坤和高熙寒心悦一名男子之事。
顾坤和更是道歉,将先前的误会和顾灼灼有心悦之人的真相和盘托出,到最后,竟真如达成了一个圆满结局一般。
心中的两块石头终于落地,顾灼灼觉着自己怎么着今夜也能睡个好觉了,可等真的躺到床上的时候,回想着今日一整日的事情,想起了顾心儿下午在会客厅后院厢房中的言语,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之前顾心儿的种种不对劲便如同浪涛一般全部涌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最开始,顾灼灼只以为顾心儿其实身怀绝技,是为着秘籍才来到天湖山庄的,但出于对白子阳的信任,心说若只是为了确认那秘籍到底是何物,应当不会有什么损害,因此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顾心儿来到山庄之后,针对秘籍的行动却是半点没有,反倒真的好像是只为了顾灼灼本人来到天湖山庄似的——对袁成伟酸言酸语,又对自己暧昧无比,甚至对自己相亲一事介意至极,处处与那高熙寒作对。
明明只有十五岁,顾心儿却非常敏感,立刻就感到了顾坤和的怀疑,比自己还要迅速地确定了高熙寒和花逢期的关系。在看问题方面,更仿佛比自己还要通透成熟许多,自己根本没有考虑到的关键所在她却可以想到。
今日再瞧这小妮子与顾坤和对峙,哪里像一个丫鬟?哪里像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顾灼灼此时此刻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念头,这个顾心儿,不会就是……白子阳吧?是了,明明一直在捣乱,却又很支持自己与白子阳,把白子阳夸得天花乱坠,甚至百般维护,还替白子阳道歉来着……而且还能极好的隐藏好自己的情绪,比如像楚玉笙那样,露出本来根本就不想露出的笑容,和当年的林然简直如出一辙。
可顾心儿比自己还矮上许多,声音也娇滴滴的,那千面影白子阳难道真的如此神通广大,还能变成个小姑娘不成……?
正想着,顾灼灼突然觉得外面闪过一个人影,瞬间警觉了起来。
她悄悄地起身,摸到门边,打开了一条缝,向外看去,正看到一个娇小轻薄的身影,悄悄打开了院门,而后闪了出去。
应该是顾心儿吧……?总不可能是小静,小静的身型应当要高上些许。
此刻顾灼灼的心在扑通扑通跳,若真的是顾心儿,那这她到底会不会是白子阳……?她是去找秘籍的吗?
那现在自己该不该跟出去?
顾灼灼此刻心里好像充满了无数的纠结。如果顾心儿真的是白子阳怎么办……?是不是就意味着白子阳一直都在自己眼前,看着她为他伤神,听着她诉说对他的爱意,宁愿不断地欺骗,也不愿意告诉她哪怕半点真相。
这么一想,她好像宁愿顾心儿不是白子阳,只是一个会武功的沧海盟盟众。
可若是继续被瞒在鼓里……顾灼灼一咬牙,拿了一件外袍披上,又提起了屋中的桃花剑,房门再一次被顾灼灼打开了一条缝,这次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她看到了一个运着轻功的人影,足尖轻轻点了一下小院外远处的树尖,向着远方而去,而这下她看清楚了,那人影正是那顾心儿无疑,而她远去的方向,似乎是剑心院。
剑心院内有藏剑阁,那秘籍……莫非就是藏在藏剑阁中?
想到这,顾灼灼紧了紧手中的剑,开门跟了出去。
***
一路上顾灼灼不敢跟得太近,这小姑娘在今天之前说不定半夜出去过好几回了,然而半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过,若非今日自己睡不着觉,可能都发现不了她的外出。
这至少印证了一点,那就是顾心儿根本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身怀绝技是肯定的了。
不过好在今日月光皎洁,顾心儿是迎着月光而去,顾灼灼时不时地能看见她的身影在空中跃动,确确实实是向着剑心院的方向去了。
去剑心院的路顾灼灼每日都要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要自己脚下也运着轻功,避免发出声响,应该也不会跟丢吧?
然而顾灼灼还是高估了自己,没有多久,她就看不到顾心儿的身影了,只能凭借着直觉,接着向剑心院赶去。
可是等到了剑心院的时候,顾灼灼却发现院中空无一人。
莫不是已经进去了?
顾灼灼悄悄地摸到了那藏剑阁的正门,然而那藏剑阁大门紧锁,毫无有人来过的痕迹,绕着藏剑阁走了一圈,顾灼灼也没发现有什么别的地方是能进去的。
剑心院除了藏剑阁以外,有为弟子们准备的食堂,还有便是山庄内弟子的居所,因此顾灼灼也不敢使着半吊子的轻功登上一层的房檐去瞧瞧有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第一次跟踪竟然就如此失败吗?顾灼灼叹了口气。如今似乎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然而下一秒,顾灼灼就听到一阵异响,紧接着便看到飞鸟扑腾着翅膀成群结队地从后山的林中飞了出来。
后山……
是了,剑心院的侧门,出去后是通往后山的,天湖山庄所用的柴火部分是从后山来的,开春之后后山有时候也是弟子们的修炼场所,顾灼灼回来后也进去过几次。
然而现下是大晚上的,自己又是一个人,难免激起了顾灼灼关于这后山的回忆,对于顾灼灼来说那记忆可一点都不美好,一时之间顾灼灼更是犹豫了起来。
可现下,那顾心儿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正是这后山。
顾灼灼看了看那鸟群飞出的方向,又瞧了瞧自己手中的剑。就算现在真的再来一个壮汉,自己应当已经不怕了才是,剑,自己带着;内力,自己有了;剑法,自己会了;自己甚至已经学会了轻功,逃跑也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最近也入过后山好几回了……顾灼灼心一横,握紧了桃花剑,运起轻功,翻过了剑心院的墙,顺着通向后山的唯一一条土路,向上走去。
***
飞鸟惊起的时候,是白子阳瞬间意识到有危险袭来,掏出了一直藏在袖中的短刀,将向他飞来的暗器全部打落了下来。
暗器与刀刃碰撞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样安静的夜里,还是惊起了树上栖息的群鸟。
暗器攻击过后周遭就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但白子阳皱着眉头,环顾了一圈,片刻之后便锁定了其中一个方向。
“叁拾陆号。”他用的是他原本的声音。
而后他就看到树后走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漆黑,脸上也蒙着漆黑的面罩,但白子阳只瞧见那身影便认了出来,这就是那个他已经十年未曾见过的人。
今日晚膳结束后,白子阳就跟着顾灼灼回到了小院,回到了属于他的小房间,进屋的时候房门是锁好的,然而在桌上却放着一封清晨出门时根本不存在的信封。
信封中那巨大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今夜子时,天湖后山。
信没有署名,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笔迹。
袁鹰带来的情报并没有错,这一切,竟然真的与那里有瓜葛。
于是他选择了赴约。
“叁拾柒号。”来人开口道。
白子阳皱了皱眉。上次见他,他还和自己一样,是个刚开始变声的孩子,如今声音已经大不相同,只依稀听得到一些熟悉的感觉。
“我不是。”白子阳道,“我有名字,我叫白子阳。”
来人轻笑了一声,似是嘲讽,下一瞬,他便冲着白子阳发动了攻击。
一身漆黑的杀手隐在林间黑暗里,好在白子阳一直以来都能适应在黑暗中视物,他眼睁睁看着来人掏出了袖中的匕首,向着自己飞速而来。
手上的短刀瞬间架在了胸前,刀刃碰撞,甚至擦起了火花。
然而就在相撞的一刹那,白子阳却感觉到一阵剧痛,沿着自己发力的右手手腕,一直传达到了全身。他咬牙用力,抵挡着接下来的攻击,三招之后,二人终于分开了些许距离。
“呵……”黑衣人如今这轻笑中的嘲讽更加明显了几分,“缩骨之术,痛及全身,你该不会以为这样还能打得过我吧?”
“你的任务不该是取我的命。”白子阳道。
“我的任务是什么,与你何干?”
“你该做好你自己的事,叁拾陆号。”白子阳的也有带着嘲笑的语气道,“你呆了十三年,规矩你应该比我清楚。”
话音刚落,攻击就再一次向着白子阳袭来,白子阳自知对方说的乃是实话,自己如今保持着这个形态,哪怕只是抵挡攻击,疼痛感也会被放大数倍传至全身,硬碰硬绝对会吃亏,只见他一个后空翻,直接躲过了这一击,再左右闪躲,刀尖擦着他的鬓边发堪堪而过。
“堂堂千面影,便是只会闪躲吗?”叁拾陆号一边攻击,一边讥讽他道。
白子阳不说话,只观察这对方的出招,同时依旧闪避着对方的攻击。
他接连退去,直到足跟碰到树根的一刹那,将自己的整个身体近乎贴在了树干之上。银光闪过,是利刃朝着自己的面门袭来,他猛地一个侧身翻滚,只见叁拾陆号的匕首直直冲着那树干插去。
足尖轻轻点地,白子阳运起轻功,直接在空中腾起翻身,匕首向前刺去,直指对方后脖颈的命门所在。
然而下一瞬,听到的便又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叁拾陆号在匕首没入树干的一瞬间放手,他的两袖之中还有匕首,匕首滑出,左右手各一把,只在刹那之间他便转身架住了白子阳的攻击。
白子阳一看攻击被抵挡,脚下一个发力,直接向着他毫无防备的腹部踹去,借力让自己脱离了叁拾陆号的周身。
那叁拾陆号被直接踹到了树干之上,却不见他有任何喘息和不适,再次冲着白子阳直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