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还不是北面那罗家搞得事情,要我说,罗家儿子这样,怕是下一代就要将家业给败光了,造孽啊!”之前最开始插话的那人一脸见怪不怪地开口道。
“罗家?这罗家怎么了?”
“罗家是从外乡逃难来的,他家老太爷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艺,愣是做成了咱们镇上的大户,镇上最大的酒楼便是他家的,就是北边的罗记酒楼。他儿子也就是如今的罗老爷并没有完全继承下老爷子的手艺,但将罗记酒楼维持下来也没有问题,奈何啊……”
“奈何什么?”那本地人像是说书的,每每都要停在最关键的地方,惹得顾灼灼主动发问。
奈何罗家这一代唯一的独苗罗钱是个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什么本事没有,只不过相貌好些,就自诩风流倜傥,仗着家里有钱,同镇上几个官相熟,便在夕回镇为非作歹,尤其喜欢调戏民女,也做过几次欺占民女之事,每次都是罗家用银两给他擦屁股,那几家人告官无门又被软硬兼施,只得咽下苦水,本地人都知道他的恶名。
这样一个人,在一次仗势压马路之时,遇见了徐氏面馆的徐慧娘,一眼看中,想将她收入自己早已经充满了莺莺燕燕的后院。
听到这,顾灼灼明白了,后面就是很俗套的,纨绔子弟想要强占民女的故事,不过看罗钱这苍白瘦弱的模样,说实话,明显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不懂节制的年轻人,已经看不出所谓的相貌好了。
“这老徐也是硬气,那段时间罗钱雇了小混混天天来闹事,老徐也不煮面了,就让他家媳妇儿上灶,他天天举着把菜刀坐在门口,贼吓人,反正就是不让自家女儿嫁给罗钱那混子。罗钱没办法便又将主意打在了同在一个书院的徐小弟身上。”
说完,他指了指门口:“这不,来了。”
顾灼灼看过去,罗钱的手下揪着一个少年走了出来,少年面色灰白,身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伤口,垂着头不说话。
“阿年!”老徐有些激动。
罗钱这下高兴了,走上前,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纸,顾灼灼看不清楚是啥,依稀有几个手印:“老徐头,今儿徐思年在书院偷了我的一个玉扳指,还弄坏了,结果被抓到了,这是证词。那玉扳指可是我爹从远京城一位贵人那儿带回来的,价值千金,若是你不赔,那我便送你儿去吃牢饭了。”
语气中满满的威胁,老徐听了不可置信,抓过那张纸来看,片刻之后红着眼睛,指着罗钱怒斥:“你这卑鄙小人!我家阿年不是这样的人!这是你栽赃陷害!”
“哈哈哈哈老徐头,现在重点可不是徐思年是不是这样的人,而是东西是从他的书箱里找到的,也是找到后才缺了一个角的,你说,一个吃过牢饭的废物还能读书考举吗?”罗钱笑得很嚣张。
“你要如何?”老徐定定地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
“我想要什么你知道的呀,不过一个玉扳指而已,咱们要是一家人,可不是什么都好说吗?岳丈?”罗钱说到最后的时候还故意行了个礼,是女婿见岳丈的礼。
“罗钱,我姐姐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就把我送去官府吧!”
“阿年!”徐慧娘从人群中走出去,打断了突然开口的徐思年。
徐慧娘一出现,罗钱的眼神瞬间就完全黏在了她的身上,眼神中完全都是将企图写得明明白白。
“慧娘,你终于出来了。”说着就想要上手。
“罗公子,请自重。”徐慧娘后退一步,恰好避开。
见状,罗钱一愣,而后带着几分兴味:“这样吧,看在我未来娘子的面子上,我给你老徐头一个面子,你们家出一个人来与我罗记酒楼斗菜,今儿在场之人都可做评判,若是你赢了,此事我便不追究,可若是你们输了,那明日便是我迎慧娘进门的日子。”
老徐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徐慧娘拉着他说了半晌,顾灼灼看得出来老徐的挣扎,两人并没有达成一致。
“老徐不想比,他不想那姑娘嫁给那纨绔。”白子阳突然开口。
顾灼灼一愣,突然反应过来,白子阳似是会唇语的,而同桌的两人忙着八卦也不奇怪,闻言只道:“那老徐肯定赢不了,罗钱敢说这话肯定是叫了罗记酒楼的大厨来的,这人可是罗老爷花重金从远京城请来的,听说还曾在宫里干过,做海鲜那叫一绝,老徐家除了面做得不错,大菜也不过就是普通而已,罗钱这不就是耍人玩呢嘛。”
“我替我爹答应了,多谢罗公子肯给这次机……”徐慧娘抢先开口,但还是被她爹打断了。
“慧娘,是爹没用,我……”老徐落下泪来。
“没关系的爹,你尽力而为,便是输了,那也是我的命。”
“谁说的一定会输?”
白子阳看着顾灼灼潇洒出门的背影,有些无奈,这姑娘果然不可能只是看热闹。
“你是谁?”罗钱打量着顾灼灼,一脸鄙夷。
“我是徐家面馆的厨子,我今日来与你罗记酒楼迎战。”顾灼灼从容不迫。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冲出来多管闲事儿?”罗钱冷笑一声,提醒道。
顾灼灼不理他,点点头,她管他是什么人,她是天湖山庄三小姐她骄傲了吗,更何况还有白子阳这沧海客的身份,说出来才是唬人的,他们只是低调而已。
“行啊,胆子不小,那你就来试试看。”罗钱是打心眼里看不上顾灼灼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外乡人。
身边的徐家人都彻底蒙了,哪里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徐慧娘率先回过神来,拉了拉顾灼灼的袖子,顾灼灼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徐慧娘抓着她袖子的手更紧了。
“姑娘,你不必为了我得罪罗家。”她在担心顾灼灼,顾灼灼没想到她担心的居然不是自己会输,毕竟对面是传说中曾在宫里干过的,顾灼灼的心更软了,这是个好姑娘,对面这酒囊饭袋不配。
顾灼灼拉着她说了几句话了,徐慧娘信服了,接着老徐也信服了。
在罗钱势在必得的表情中,斗菜开始了。
顾灼灼其实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那罗钱果然是早有准备,竟然拉了一马车的食材,各色各样应季的不应季的统统都有,那酒楼厨子便率先占了徐家煮面的主灶。
而自己,顾灼灼去看了徐家后厨,确实只是个面馆,有很多常见菜,可是做硬菜的食材却几乎没有,她有些发愁了,这表情让徐家人和围观群众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影响了她。
那边的大厨果然做的是拿手的海鲜,顾灼灼已经闻见鲍鱼的那味儿了,还有浓浓的酱油味,顾灼灼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食材不够,那就花样来凑。
之后,大家就看到顾灼灼将徐家做底的鸡汤、牛汤、骨汤等等所有的汤汁各舀了两大勺统一放在一只锅里,在副灶上小火炖着。
然后就是从容淡定地拿着一颗白菜扒拉,扒拉半天又用一把匕首在没剩多少的白菜上继续扒拉。
“兄弟,你娘子真行吗?”同桌的本地人有些担心。
白子阳看着在余晖中认真雕刻白菜的顾灼灼,一笑:“当然。”她可是顾灼灼。
罗记酒楼已经完成了,是一道浓油赤酱、味道极浓郁的鲍鱼鸡翅,甜咸口,浓郁的酱汁浇在鲜美弹牙的鲍鱼和煎得金黄冒油的鸡翅之上,重口和重香的碰撞,罗钱随机找了三个人来唱,一口下去,唇齿生香,甜香的肉味一下子带来极致的享受。
一盘鲍鱼鸡翅都被三人扫光了,顾灼灼才将自己的菜端了出来。
“就这?”
“这什么玩意儿,一棵破白菜……”
“老徐怎么不自己上,这不胡闹呢嘛!”
……
一时间,周围的所有人,包括老徐和徐思年,都有些失望,窃窃私语纷纷而起,说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相信顾灼灼的。
“没事儿,顾姑娘,我相信你。”只有徐慧娘莫名地相信她。
还有稳坐面馆的白子阳,也相信她,他看着那盘子里闭合的白菜心,笑了。
一棵闭合的白菜心安安静静地立在一个简单的白色圆盘里,不仅盘子看上去特别朴素,比不上对家那描边画金的高级瓷器,就是这菜,怎么看怎么觉得就只是一棵非常朴素简单的水蒸白菜心,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看起来要更鲜嫩一些?
说实话,和浓郁咸香的鲍鱼鸡翅相比,这菜给人的感觉就真的是清汤寡水小白菜了,哦,连水都没有,旁观的人满心都是问号,看着顾灼灼从容不破的样子,不像是要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啊。
“就一棵破白菜?你玩我呢?赶快把你的菜抬出来!”罗钱和围观群众一样,看了那棵白菜半晌,什么也没看出来,第一直觉便是顾灼灼在开玩笑。
“怎会?这便是我今天用来斗菜的菜色了。”顾灼灼耸耸肩。
罗钱盯着她看了良久,他的眼神就像是毒蛇,在吐着蛇信子,咄咄逼人,目光阴冷,是想要通过眼神逼出顾灼灼背后的深意,他不相信这个敢大言不惭地多管闲事的人会这么傻,用一棵大白菜来和鲍鱼应战。
不过嘛,罗钱转念一想,大概也不过如此,为了面上好看地逼徐家嫁女,他才向着用斗菜这么个法子,多公平啊,这可是他施舍徐家的救命机会,当然了,罗钱可是提前打听过的,夕回镇上可找不到做菜和自家这个一般水平的厨子了。
如今虽然突然冒出了一个计划的人,可是就这么个随便经过的外乡人又怎么可能做到,还是凭一棵白菜?笑话!他可不相信,罗钱的自负让这一点警觉也消失了。
“话说得好听,可这菜也不过如此。岳丈,明天你就等着我罗钱的八抬大轿吧。”罗钱背着手慢腾腾地走到了徐慧娘面前,眼神直白地盯着她,继续说道,“聘礼嘛,便是那玉扳指了,嫁妆嘛,不如就用这徐家面馆,可好?咱们以后可都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