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前一日,顾灼灼、白子阳和已然知晓两人即将离去之事的孙二在如常的午餐之后分别前后脚离开了家,顾灼灼和白子阳骑着马,孙二背着满满的柴火。
等到了又一个傍晚,还是和往常一样的黄昏景色,但是明日的分别注定了今日黄昏夕落会是与众不同的。
孙二看着顾灼灼和白子阳,先是一愣,而后看着两人正在拾掇的野猪大笑起来,一瞬间整个小院都是他的笑声。他身后的背篓里是堆叠起来的酒坛子,这还不够,手上还提了四坛子酒。他这么一笑,身子后仰,本身那些酒坛子就放得满满当当的,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向后倒去。
见状,白子阳一瞬间做出了反应,手中的酒坛子往地上一放,迅速移动过去,手一拉,孙二便重新找到了平衡。
这么一下,孙二终于停了大笑,不过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他的视线扫过两人手中正拾掇着的野猪:“正好正好,大肉配大酒!”
没想到三人这一下午出去,顾灼灼和白子阳是进山去打猎了,而孙二则是跑去买酒了。
待顾灼灼做好饭菜,夕阳已落,只余下些许的残光与夕色。
孙二和白子阳两人已经就着一盘顾灼灼早抬出去的炸花生喝起来了,孙二将衣袖撸到肩膀处,黝黑健壮的胳膊搂着白子阳,口中唱着山里人常唱的曲调,脸颊微红,显见是微醺了。
他看见顾灼灼抬菜出来,立马止住了歌声,乐呵呵地招呼着顾灼灼:“妹子啊,快来快来,你家小相公方才赖了我的酒,你得替他补上!”
顾灼灼看了白子阳一眼,他端起酒碗举了举,笑答:“行啊,不过得先尝尝我的炙烤野猪肉,辣炒猪耳,还有鸡肉烂饭。”
喝酒当然和烧烤相配了,桌上的炙烤野猪肉喷香入鼻,肥瘦相夹的烤串形式,上面撒着满满的佐料,肉上还有油星在滋滋地响着,肉质紧实,炭火、佐料和食材几种最天然的味道相结合,孙二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旁边的辣炒猪耳,满满的辣椒,看着都觉得那股子刺激仿佛就在你的嘴巴里炸烟花,猪耳弹牙有嚼劲,辣子呛得干糊,自有一股香味,再加上山里的木耳,清脆可口,解了一部分辣味的刺激,丰富了口感,非常适合下酒。
有下酒的,自然就有养胃的,鸡肉烂饭正适合,鸡肉的香浓、米饭的清香,清清淡淡,一碗下肚,暖胃暖人心。
孙二一手端酒碗,一手拿肉串,一口酒一口肉,大快朵颐,好不痛快。
小院里的烛灯已经点亮,地上暖黄的灯光与天边初上树梢的月光相对,就像院中三人三影相对饮酌。
“多谢孙大哥了,小弟敬你一杯!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孙大哥有用得上兄弟的地方,你便送信到此处,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原本是拿碗喝酒的白子阳说着感谢的话,未表诚意,干脆直接用坛喝。
“好好好!我的好兄弟!这有啥可谢的,不过是举手之劳,咱们相逢就是缘分,啥也别说了,喝酒!”孙二见状,更是高兴,将手中的碗随手一扔,那陶碗砸在地上碎了也不在意,直接揭开一坛子酒的酒封,抬起头来就是往嘴里倒。
两人皆是单手提着酒坛,沉重的酒坛子相互一撞,一声脆响之中,酒水晃晃荡荡。
“要说谢,你倒不如好好谢谢你家娘子,兄弟,好眼光,我顾家大妹子可是个极难得的好姑娘!我是个粗人,说不来什么好听的话,你就好好地对大妹子!来!我敬大妹子!”孙二看见白子阳点头,便把酒坛子对向了顾灼灼。
“应当是我敬你!敬你伸出援手,或许你觉得不算什么,可对于我们来说,便是大恩大德,小女子铭感于心!”顾灼灼同样豪情万丈地一口干掉了碗里的酒,酒很辣,直烧到胃里,火热到了极致。
“你们小俩口怎的都是这般见外,也是因着你们,我这孤家寡人才热闹了一些,我把你们当兄弟,怎生如此客套!”
“是我们的不是了,不说了不说了,喝酒!”白子阳大笑,抬起酒坛子,又是一顿猛灌。
“干!”孙二同样举起了酒坛。
尽管这一次之后,不知何时再相见,可是三人都没有提离别,有的是孙二对白子阳和顾灼灼的调侃,有的是顾灼灼月下舞剑余人饮酒观,有的是孙二拉着白子阳醉酒唱山歌,有的是……
当夜,盘中菜一扫而空,三人不仅喝光了孙二今日带回来的酒,还将家中存着的散酒也喝完了,院里随意散落着空酒坛子,有几只在三人脚边滚来滚去,一直滚到白子阳将孙二扶到房间,滚到白子阳拉着顾灼灼回房,滚到月正当中……
安顿好顾灼灼,白子阳出来收拾残局,捡起那滚动的酒坛子,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微微一笑……
***
“马上就要到夕回镇了,今天我们就在那儿歇脚。”
白子阳和顾灼灼已经骑马赶了整整一天的路了,除了正常歇脚,两人都没怎么停过,就连午餐都是吃的顾灼灼准备好的干粮。
“咱们有钱住店吗?”顾灼灼靠着树干,打开孙二给他们准备的水囊,喝了几大口,她都做好风餐露宿的准备了。
“有。”白子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粗布做的钱袋子。
顾灼灼凑过去,打开一看,有些吃惊,袋子里是一堆铜钱,虽然和以前自己的钱袋子相比这些钱压根算不上什么,可对于坠崖之后身无分文的两人来说,不算少了,至少住几天普通的客栈、吃两顿小食铺没有问题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
“是孙大哥放进去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的,今天上路我掏包袱的时候才发现这么个钱袋子。本来没钱我也有没钱的赶路方式,可孙大哥有这心意,倒是可以住店好好休息了。”
两人一大早就离开了孙家小院,那时候孙二的房门关得紧紧的,没有任何动静,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干活去了,院里只有两匹马的声响,马上放着一个包袱,那是顾灼灼准备的干粮,而孙二准备的钱袋子就是塞在了那里面。
顾灼灼恍然大悟,这么些铜板对于孙二这样的山里樵夫来说,那一定是攒了许久的,她轻叹了一口气:“孙大哥真是个大好人,我们欠了他太多了,之后还钱的时候我一定要给他带上几坛子好酒!”
“那是自然,走吧。”
两人翻身上马,很快,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个热闹的乡镇,门口立着一块大石碑,上面雕刻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夕回镇。
“夕回,这名字还挺好听的,咱们到的这时候也巧了。”
夕阳落在那石碑上,照得“夕回”二字似是金灿灿的,很有几分意境,顾灼灼欣赏着,突然腹中一响,她看到白子阳挑了挑眉,赶紧开口道:“我饿了,要吃点儿热乎的,走吧走吧。”
黄昏的夕阳中,一男一女,牵着马,走进了小镇夕回,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两人安顿以后,就在客栈附近转了转,最后选在了一个热闹的面馆。
“老板,一碗香菇汤面,一碗牛肉面。”顾灼灼看着挂在墙面上的菜谱,打声招呼。
“好,客官请稍等。”一道轻轻柔柔的娇嫩女声回应了顾灼灼,这清灵的女声在这样嘈杂的小面馆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灼灼回头一看,好一个面容清秀、身若扶柳的姑娘,她腰间系着围腰,穿梭在形形色色的客人之间,可以说点单、收银、上面等等流程都被她一人完成了,动作利落,形容干净,是面馆里的一道美丽风景线。
“面上来了,别看小姑娘了。”顾灼灼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筷子,耳边是白子阳略带些无奈的声音。
顾灼灼不好意思地回头,吐了吐舌头,拿过筷子,挑起一筷子面条。
“诶,味道还真不错,难怪那么多人,人美面条也美,真是色味俱全了。”口中是滑爽筋道的手工面条,顾灼灼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那是,徐氏面馆虽不大,可在咱们夕回镇是有名头的,老徐的手艺加上徐家小娘子,生意可好着呢!”和顾灼灼他们拼桌的是两个本地人,其中一个听到顾灼灼的感慨忍不住插话道。
“过段时间,还有当季的河鲜捞面,那可是老徐的拿手戏,还有七八月的山珍面,啧啧我可念了一年了……”另一个补充描述。
顾灼灼听得有趣,还同人聊上了。
“哇!这么厉害!”顾灼灼有些兴奋地看向白子杨,“他们说这家的山珍面,用的是本地产的四种野生菌菇同土鸡汤一起熬制三天三夜之后的山珍汤,听起来就很棒!”
说着说着,又开始沮丧:“可惜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尝不到了……”
白子阳看着她的小脸从兴奋渐渐垮成了苦脸,有些好笑,想了想:“若是有空,到时候我们再来就是了。”
一瞬间,顾灼灼的眼睛又亮了,像小鸡啄米一样地快速点头,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她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面馆门口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老徐头,今儿你不把我娘子送过来,老子就把你这店子给砸了!”
外头吵吵嚷嚷,坐在外面的食客也被那说话之人给粗暴轰走了,一时之间小面馆的生意也没办法做下去了,铺面门口围了一大群人看热闹。
店主老徐也从门口的煮面处出来,和那人形成对峙之势,徐家小娘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来人年岁不大,大概也就是二十左右,年轻男人身形消瘦,个子不高,顾灼灼回头看了一眼还悠哉悠哉吃面条的白子阳,和白子阳比肯定是差了一大截了,皮肤很白,面上带着隐藏不住的疲倦,看着像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年轻男人其实五官长得很不错,但是此时面目夸张,看着很是扭曲。
“这什么情况啊?”顾灼灼一边向外张望,一边好奇地问着同桌的两个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