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
再次见面的林然是满脸喜色，有惊喜、有庆幸，而顾灼灼则是惊讶，她是真没想到看起来就是一个传统的优秀儒生，竟然会出现在青楼花地，不过她也是庆幸的。
“还真是你，顾兄！还好是遇见你了，你看我这来晚了，连个位置都没有，你看我能否有荣幸与顾兄坐在一处，一同欣赏雄红姑娘的曼妙舞姿和动人演奏？”林然摇着他的折扇，微笑着说道。
顾灼灼庆幸的就是这个。与其和不认识的、一看就色眯眯的油腻中年男拼桌，还不如和一个有那么些了解、互动的年轻书生坐在一块儿呢，起码能让观赏环境好一点。顾灼灼赶紧起身，指着自己身边的空座，示意林然快坐下。
“林公子不必客气，快请坐快请坐，看看要不要点点儿什么东西？”顾灼灼一边热情地招呼着自己的拼桌小伙伴，一边扭头对候在旁边的龟公说道，“小爷我和这位公子相识，既是要拼桌，我便与他一道吧，对了，再加一碟这个蟹壳黄。”
“好嘞，两位爷稍等。”龟公笑得热情，行了个礼离开了。
“林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前面也没听你说你要来这栖花楼，不然咱们就可以一道来了。”顾灼灼分了一块蟹壳黄给林然，自己也拿了一块啃起来，“试试这个，你别说，这栖花楼的糕点做得真不错，尤其是这蟹壳黄，没想到在远京城竟然能吃到泠江城那边的特色小吃，还做得相当不错，油多不腻、糖馅甜醇、咸馅味鲜，搭上它的栖花茶，真是一绝。”
“嗯，确实不错，好吃！看这架势，顾兄可是行家啊。”林然吃下了顾灼灼的安利。
“嘿嘿，哪里哪里，只是喜欢钻研些吃食罢了，还远远谈不上行家的。”顾灼灼谦虚道，而后又继续问道，“说起来，林公子也是来凑热闹的吗？”
“哈哈哈自然，我怎会错过这样热闹的事情呢，更何况雄红姑娘精通音律，往日里只弹小半个时辰，今日没有这样的时长限制，我自然要来这里听个够。”说话间，林然依然在摇着折扇，笑着看向了舞台。
嚯，原来还是雄红姑娘的一个乐迷啊。“乐”属于君子六艺，林然这样的书生会感兴趣也很正常，不过，来这地界儿做乐迷？有点儿迷啊。况且听林然这意思，林然怕是这里的常客，现在的书生这么悠闲、随意的吗？
“哦，那你是经常来这儿看雄红姑娘表演的吗？”
“呃，我之前听得多些，诶，你看舞台上那朵花也太大了，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感觉光是花瓣都要比一人宽了，听说这布置都是雄红姑娘自己负责的，倒是很让人期待了。”
林然简单地回了一句后，收起折扇，扇子顶端指了指舞台之上。
舞台位于整个栖花楼大厅的中间位置，此时舞台上靠后邻墙的位置放了一朵巨大的绸缎牡丹，那绸缎颜色鲜艳、光泽柔亮，整朵以此扎成的牡丹因为其独特柔和的色泽而如同清晨挂着露珠晶莹的花瓣，阳光底下泛着清亮的色泽。花朵巨大，大概有一米八左右的高度，每一瓣花瓣大概都有一人宽。巨大的牡丹就这么看起来，假而真，真又生，栩栩如生的生。
而牡丹花之上是金色的羊皮穹顶，米色的羊皮蒙在架子之上，而内里，羊皮之中燃着烛火，那一簇簇的烛光透过羊皮映出，透出暖黄的金色，细细地看过去，整张羊皮之上似是洒了金粉，烛光之下闪闪发光，金色的，如同粼粼的波光，如同阳光之下映照的皑皑白雪映光。
而圆形的穹顶边缘向四方的屋顶连着粉色泛银光的薄纱，正中是浅金色薄纱下垂，恰好落在花心的位置，就像是余晖照射着花蕊，一束光朦朦胧胧地裹着牡丹，等候着它的盛开。
“说实话，我也在好奇着呢，但还挺好看的这么大一朵花，而且你看那金色薄纱，四周的粉色就像是帷幔一般。这设计还真是有趣啊，我来猜猜，不是说雄红姑娘擅奏各色乐器嘛，莫不是都放在那花下面，作为一个装饰遮挡一二……”顾灼灼仔细地打量着整个舞台的布置，新颖独特，就是放在现代，这样子的布置也少见，引得她多看几眼，忽然之间，一丝奇怪的银光在空中闪过，顾灼灼下意识地一闭眼，再睁开，却又看不见了，就好像流星划过，即使仔仔细细地往那个方向再看去，也没有，只有银粉的轻纱飘动，就好像那一瞬的银光只不过是顾灼灼的错觉而已。
“林公子，你看那边，看到什么了吗？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啊？”林然顺着顾灼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脸茫然，收回视线回答道，“没有什么奇怪的啊，不就是轻纱嘛，你是看出什么了吗？”
“哦没有，我刚刚……大概是我看错了吧，你说中间的那金色轻纱是有什么作用啊，肯定不只是为了好看……”
就在两人还在研究舞台上的陈设的时候，突然之间嘈杂的环境之中涌入一股悠远的气息。
丁零——
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响，遂戛然而止。
丁零零——
顾灼灼还在懵神状态之下又是一声，再次戛然而止。
“开始了。”林然用收起来的扇子轻轻敲打着手心，开口道。
两声很简单的铃铛声瞬间将几乎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抓回到了舞台之上，然而舞台上依旧无人。
就在所有人看向舞台感到奇怪的时候，一串铃铛的声音从浅到重、从小到大地响了起来，就像是将刚刚两次戛然而止的沉寂逐渐逐渐地打破、炒热。
静与响，停顿与连续，冲突却不矛盾，两相对比之下，凸显了静的神秘、停顿的留白，同时也凸显了响声的脆亮、连续的热闹。
随后从巨型花朵两侧走出来两列鱼贯而出的少女，每个人身穿着嫩芽般绿色的纱裙，一边走出来，一边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舞蹈，那腰肢在一层薄薄的纱衣之后若隐若现，随着节拍向前、向后、向左、向右，更衬得那小腰盈盈一握，比之直接的裸露要更加性感、更加雅致、更加内敛。
姑娘们赤脚踩在红色的软垫之上，轻轻拍着手，脚上变换着不同的舞步，手上、脚上都系着或金色、或银色、或玉色的小巧铃铛，随着她们的舞蹈动作、随着她们的节奏节拍，不断地响动，清脆悦耳、活泼俏皮。
在这样的伴奏之下，悠悠地响起了清远悠亮的笛声，一下子你就感觉到你从方才的活泼青春之中跳脱到户外林间，闭着眼睛，好像能从笛声中听到自由、纠结……不同的人感受到的都是不一样的情绪，甚至同一个人不同时段所感受到的就有所不同。
在笛声中，那绣着满金的花心竟然不知道怎么地，悄然地升高了些许，那花心的正中，金色的轻纱之内赫然坐着一个吹着笛子的少女，少女完全被轻纱笼罩，目前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少女的轮廓和动作。
渐渐地，一首笛曲完结，伴随着尾音的越来越缓、越来越轻，金色轻纱从两边被拴着的细线轻轻拉开，花朵四周的姑娘们在笛声回响当中加快了舞步，铃铛响得更快更密了，就如同刚才是春日里的和风细雨，此刻渐变成夏日的急风骤雨。
而雄红就在这急风骤雨当中舞蹈起来，身姿妖娆，舞步轻盈。
在最密最响的那个峰顶，舞步一收，叮当声停，一片安静。
随着再一次的戛然而止，花心中坐着的少女站了起来，怀中抱着一把琵琶，葱葱玉指倏地从琴弦上划过，一声琴音打破了一片安静，琵琶曲启，少女抬起了头，露出了她的容貌。
那一刻，顾灼灼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如余晖一般的金色轻纱垂落，是为了这一刻而进行的铺垫，金色的轻纱轻笼，你只能看见水袖轻纱抹胸襦裙的姑娘，影影绰绰，在飘摇光影之中半遮半掩，好似欲盖弥彰，就如同霞光中的一朵娇花，静静地栖息在此处，在花上、在光影里、在看客的心上。
只让人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想要挑开那轻纱，露出那肤如凝脂、双手抱琴的姑娘来。等到这一刻，所有人的期待达到峰值之际，轻纱打开，美人双肩只随意地搭着水粉色的薄纱，微微抬头，这一刻，容颜尽现，艳光十色，前面的神秘更加凸显了此刻全然出现的美。
美，是真的绝美。
顾灼灼此刻只恨自己语言浅薄，想来想去，只有“美”这一个字才好来形容雄红的美好。姣好的面容，精致的五官，明眸大眼晴晴忽闪，眸光流转，眼神里全是风情，她抬眼的时候，只觉得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仿佛在说话。
朱唇微启，隐隐看到雄红的皓齿，整整齐齐，嘴角的弧度也是刚刚好，少弯一分则凶，多弯一分则媚，现下刚刚是明艳而不媚俗，清冷而不出尘。小巧的鼻子，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翘睫，这是上天偏爱的一张面孔。
这放在现代，那一定是可以凭颜值出圈的美艳绝伦的美人，而更让人惊喜的是，明明可以靠颜值，美人雄红却偏偏要靠才华。
顾灼灼彻底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