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桌的两位妇人还在那儿说着,一会儿说说面前的首饰,一会儿又为那家世颇好、性格泼辣却所嫁非良人的承平伯世子夫人而哀叹,一会儿又一同痛心雄红此类花楼女子狐媚手段了得,勾得多少男子神魂颠倒家宅不宁的。
顾灼灼这会儿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男欢女爱的事情不都得你情我愿的嘛,怎么全成了姑娘的错了?抛开花楼女子的身世来历不谈,那也不仅仅是姑娘这一方的错啊。更何况是青楼这样的地方了,在这个时代,这可是买卖,男人自己不走进去,谁还能拿刀逼着他不成?什么同僚之间的应酬啦,什么兄弟情谊啦,什么盛情难却啦,在顾灼灼看来都是借口。
退一步来说,好嘛,一个大男人被“逼”进了青楼,那只要不在里头掏银子不就好了,人花楼妈妈又不是傻的,做这行的可精明着呢,哪里还能拿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姑娘做赔本的买卖?
顾灼灼心中叹气,这话还是从女性同胞的口中说出来的,可笑可悲可怜,可是古代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好像又能够理解了。也因着这份理解,顾灼灼努力按捺住自己与之辩驳的想法,与此同时,顾灼灼有些想家了,虽然性别差异依旧存在,可到底是有大不同的。
不过好在自己是穿越到了顾家,转念一想,顾灼灼再次觉得自己这穿越的运气还不错。武侠世家,规矩虽严但不死板,女子同男子一道习武、读书,家中长辈大多尊重孩子的发展选择,这么一对比,顾灼灼松了口气。
“不过这雄红的名声还挺大的,听说是个才名远扬的清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精通乐理,不喜银钱,好多人说她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年轻妇人的话再次清晰地钻进顾灼灼的耳朵里,顾灼灼听出了她言语中的一丝好奇。
“哼,什么奇女子?倒是奇了,据说她可没有身契的限制,可偏偏愿意待在青楼花地,还出淤泥而不染呢?真要是这样的女子,又何必要在今日卖……”年长妇人脸上尽是不屑,最后的词就要出口,又好似嫌脏了口没有说出来,“行这污糟的生意,不过是为了抬抬身价罢了,不要银钱,只要礼物?笑话,不过就是沽名钓誉罢了,你想想光是承平伯世子拿的那尊摆件就价值千两,这礼物可不退回的,而且自己的嫁妆被丈夫偷拿去烟花之地,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不然不过一个花楼女子罢了,承平伯世子夫人还不至于如此,今天那群爷们儿送出去的会有凡物?还是莫要污了这些个好词。”
“千两银子?这还真是难怪了,要换做是我,怕是得气病了,承平伯这独子还真是……”年轻妇人讶然。
“谁说不是呢,而且啊,可不是银子,是千两黄金。想当初,那摆件承平伯世子夫人可没少当着人显摆过呢。”
“天呐!竟然是这样的,千两黄金,那栖花楼不得乐疯了。那她的才名?”
“或许是真的吧,不过都是些取悦男人、风花雪月的虚名罢了,你看看哪家大户人家的好姑娘、当家主母不是学的持家之道?罢了,这种人本也不值得我们多费神的,你看看这只镯子,怎么样?”年长妇人不欲再多说了,转了话头。
本就因着怡亲王世子的话而对雄红姑娘好奇的顾灼灼,此刻更是愈发地对这位奇女子感兴趣了。
而且,这位雄红姑娘可是让白子阳这么个人物都挂念的,顾灼灼的内心直痒痒,而且这古代的烟花场所红灯区,顾灼灼还真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顾灼灼的脑海里此时有个声音小声地撺掇着她,去看看吧,去看看吧。
“要不,我就去看看?”顾灼灼小小声地自言自语,说不定还能遇见白子阳,看看这个冷面杀手、熬夜宅男看见貌美才高的奇女子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这位贵人,您说什么?”拿着东西回来的掌柜恰看见顾灼灼思量着自言自语的样子,奈何听不太清楚,便开口问道。
“啊,没有没有,掌柜的,我问一下啊。”顾灼灼回过神来,摆头道。
“贵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那个啥,栖花楼在哪儿啊?”既然如此,顾灼灼就大胆地问了。
“咳咳,对不住了贵人,您说的是哪儿啊?麻烦您再说一遍。”闻言,掌柜的显然是大吃一惊,眼睛迅速地眨巴了几下,有些不敢置信地重新问道,生怕是自己听岔了,一个看着衣着讲究的女儿家,怎会打听那样的地方?
顾灼灼是没想到掌柜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都引得旁桌那两位妇人看了过来。她赶紧向掌柜比了个小声的手势,这心理素质可不如现代的服务人员。
“我问,栖花楼在哪儿啊?还是说,这里还有第二个栖花楼吗?”
“那倒没有。”掌柜心思一转,上次跟着来买首饰的那位高大郎君今日没有一同前来,哦,今天啊,掌柜觉得自己彻悟了,怕是这小娘子要去抓奸了,如此倒也不稀奇了,那雄红姑娘自己也是想去看看的啊,哪怕也只能看看。
这么一想,掌柜立马就换了神色,立马小声回答,给顾灼灼指了路,还好心劝了一句:“这栖花楼啊也在东市,是远京城最大的几家花楼之一,您从这儿走,先向北走……如此,那栖花楼便到了,不过,贵人是姑娘家,怕是不好进去的,其实啊,男人嘛,偶尔会想要到外头透透气的,但他总归是要回家的……”
“我晓得了,多谢掌柜的。”顾灼灼打断了掌柜的话,最后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顾灼灼表示没有听明白。
至于姑娘家,她自然知道女儿身不好进,便是能进也不行,那太招摇了,到时候不等见到花楼奇女子,自己就能被轻视、谴责、惋惜等等目光给湮没了吧。
自然是要换身行头了,顾灼灼想到了那个给自己送纸条的小厮,不求能够像白子阳那样改头换面,但起码得能混进那劳什子的栖花楼,这应该不难吧?
那这身衣服是不行了,嗯,顾灼灼立刻就行动起来,首饰也不买了,就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现做衣服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她记得刚刚好像看见个成衣店。
“诶,贵人,您这是?这些东西都不看了吗?要不我再给您找些旁的?”见状,掌柜赶紧留客。
“哦哦,这样吧,明儿你挑些款式独特的送去沧海盟,报顾三姑娘找我,我再细细地看,现在我有点儿急事就先走了,麻烦你了。”看着一桌面的匣子,顾灼灼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道。
看着顾灼灼风风火火的背影,误会了顾灼灼与白子阳关系的掌柜在心里默默为白子阳点了根蜡烛。
***
顾灼灼很顺利地找到了成衣店,本来顾灼灼还有些担心找不到合适尺码的男装,可进去一瞧,可真是自己多虑了,从三、四岁稚童到七尺男儿的,各种各样的款式,且尺码齐全,顾灼灼差点儿看花了眼。
一口气抱了四五套衣衫,顾灼灼试衣服试得有些头晕,感觉都有些缺氧了。虽然顾灼灼之前没有穿过男装,到底生疏,不过好在不比女装复杂,倒也不算太慢。
看着立身镜里的自己,顾灼灼心情复杂,她现在就有一种从前看电视剧里女主角男扮女装的感觉,只能勉强骗骗眼神不好的了,这还真不是简单换身衣服、梳个男人的发髻就能做到了的,鬼知道,白子阳怎么做到的。
算了,随便糊弄糊弄吧,不行自己就去找两撇胡子粘上。
挑挑拣拣,顾灼灼选了相对适合自己、看起来更自然的一套,尺寸刚刚好,顾灼灼便使了银子,请成衣店伙计将自己原先的衣服装好送到沧海盟去,自己则直接穿上了新男装、新鞋子,彻彻底底地换了一身行头。
再看了一眼立身镜里的自己,穿着男装,又刻意模仿了些男人的动作,顾灼灼觉得顺眼些了,虽然感觉还是有些奇怪,但比之最初,已经好很多了。顾灼灼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换了身行头,顾灼灼离开的时候步子都迈得更大了些,还刻意外翻了些膝盖,想让自己走路更像男人一点。
顾灼灼低着头,看自己的步伐,不小心就在店门口的街道上撞到了一个摇着扇子的书生。
“啊,对不住对不住。”顾灼灼捂着自己被撞得有些发酸的鼻子,赶紧作揖道歉。
“无碍的,你且小心些。”好在这书生并不斤斤计较,还扶了顾灼灼一把,也没多说就离开了。
这一插曲之后,顾灼灼是不敢再低头走路了,万一又撞了人可不好,可不是每次都能很好运地遇到善解人意的人。
时间尚早,换了身行头的顾灼灼重新慢悠悠地逛起街来,只等着差不多到时间了,她就去体验体验古代红灯区的氛围,也去凑一凑青楼花魁卖初夜的大热闹。
顾灼灼逛着逛着,就挑起了东西,虽说她只是凑热闹的吧,目的也不在竞价,更没有准备什么价值不凡的宝贝,但是总也不好空着手去,挑点儿自己喜欢的,说不定同为姑娘的花魁小姐也喜欢呢?
如此想着,顾灼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这一摸不要紧,腰间那熟悉的触感竟然没了,顾灼灼还没反应过来,再摸了一下,这下慌了——
卧槽,钱袋子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