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过去的。
浑浑噩噩间我又看到了几轮熟悉的太阳。
光耀晃的我睁不开眼,昏沉的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身处病房。
看到被包裹固定的左手中指,以及右肩膀贴肉缠裹的纱布,我就明白咋回事儿了。
全程我都很平静,听到医生说我左手中指的骨折程度是重度,造成了神经损伤,痊愈后有概率留下后遗症,中指可能不会像原先那么灵便,我也没啥反应。
无所谓。
左手的中指而已。
再不灵便能不灵便到哪去?
往好的地方想想,管怎么手指头还在,亦算是全须全尾。
不然真少一根儿,露个缺也不好看,还得花钱去做个硅胶指套。
至于我右侧腋下,属于被利器刺伤,但没有被刺穿,只是手臂当时脱臼了,做不到去夹着伤口,从而才导致失血过多。
送医治疗后,医生先帮我接的骨,接着又给我腋下伤口做了缝合。
医生说伤口有点深,从里到外缝了好几层,缠的纱布绷带,养段时间就能利索了。
总体来说问题不大。
作为医院的VIP客户,这点小伤不算啥。
我靠着床头一脸麻木的听着医嘱,本以为自己这一觉得睡个十天半个月。
没成想墙上的电子日历显示才过了两天,也就是说我做完手术被送到ICU观察了一天,再转到普通病房我人就醒了。
莫名有种时间过得好慢的感觉。
怎么没一觉睡到夏天呢,或是直接睡到半年后?
哦,差点忘了,网上的骂声应该还在,再者挨锤也算是消耗,真没理由多睡了。
等医生离开,齐经理帮我调了下点滴,“小萤儿,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反应慢半拍的摇头。
没有。
脸貌似都消肿了。
这段时间我好像吃了炫迈,消耗到根本停不下来。
若是两头只能顾一头的话,我的生活倒是总能找到称心如意的一头。
齐经理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他明显熬了夜,神情很是憔悴,眼袋都出来了。
“齐经理,哥哥们呢。”
“他们五个都受伤了,在普通病房那边住着。”
齐经理强颜欢笑般看着我,“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小问题,有的是肋骨骨裂,有的是轻微脑震荡,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只不过我给他们下了禁令,不准他们来看望你……”
语气微顿,齐经理笑的比哭都要难看的说道,“小萤儿,你别看他们五个都比你年长,未必有你能扛事儿,得知你修为被慈阴给摄取出去了,他们都很崩溃,乾安闹腾的都被隔壁病房的病友给投诉了,你们还是先别见面了,要不然他们更得失控,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影响到你身体。”
我点头,“侯哥怎么样了?”
“他病的稍微重一点,主要是发烧,出了几波大汗,昨晚才退烧。”
齐经理声音沙哑着,“也是屹候清醒过来了,我们才知道具体细节,当然,他身体没大碍,发烧是修为在体内融合的表现,退热便说明你的修为被他承接住了,哦,他心口的位置还落了个拳头大小的疤,但屹候说不疼,他认为那是印记,还说他占了大便宜……”
我头回感觉齐经理说话缓慢。
虽然他语速平稳,吐出的每个字却都充斥着酸涩和无望。
“以后屹候也能踏道了,并且他可以用食指画符,亦算是独一无二的踏道者了。”
齐经理笑的很是牵强,“屹候自己却不愿踏道,他说要将修为还给你,但我们都知道,这个东西就像是偷来的时运一样,是没法还的,修为也不是实物,既然入到他体内并且融合了,他再想还出来,你们俩都得扒一层皮,说不定还会被贴上邪师的标签,成本太大,他还不了,也不能还。”
没错。
修为怎么能随意的入完又还?
真要那么简单,慈阴就不用费这份力气了。
虽然这事儿明面上看着挺容易,慈阴轻飘的就将我修为传给侯哥了。
但别忘了重点,操作人才是这里的重中之重!
得会摄雷术的大拿才能搞定这件事,那么放眼望去,世间有几个人会摄雷术?
所以当我的修为被慈阴摄取出去,再隔空入到侯哥体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无解了。
要想恢复修为,我只能靠自己再去炼,去打坐,运气,别的方式都不用想,没意义。
“齐经理,您别用‘偷’这个字眼,侯哥听到了会难受的,要知道,他才是这起事件里的受害者。”
是,瞅着好像是侯哥占了大便宜。
没了两根中指愣是能用食指踏道了。
慈阴本事大到居然都把千古难题帮他解了!
可这绝不是侯哥想要的,他再想踏道,也不会愿意通过这种方式去踏!
干啥啊!
这不跟让他吃妹妹骨血一样吗?
他不吃慈阴还硬往他嘴里灌,甚至都逼着他消化了!
慈阴这招儿使的不要太埋汰,堪称一箭双雕的膈应人!
那老妖婆子生生废了我不说,还顺手把侯哥拉进了愧疚深渊!
归根结底,她玩儿的还是诛心,左右都把我修为摄取出来了,她入不了自己体内,额外处理起来还棘手,莫不如恶心你们兄妹一把!
我这边没了五成修为前路只能更加渺茫。
因为修为一低,我炼的其它术法都得一同降阶。
本身在她面前就是蚂蚁,这把直接被她锤成蚂蚁崽子了!
而侯哥即便有了我五成修为能踏道了,面对慈阴还是束手无策!
通俗点讲慈阴就是在磋磨我们,死不叫疼,让你们死不了又活不起的才是疼!
我都得祈祷侯哥心理强大点,不然他看到食指就容易想起我的惨状,备不住都得有新的阴影!
“齐经理,您要多劝劝侯哥,别让他总想着还不还的,毕竟慈阴已经修成摄雷术了,她摄取我的术法像探囊取物那般简单……”
摄雷大法不愧为第一邪术,属实很恐怖。
慈阴那手一伸,隔空就能做到直接开大了!
在摄雷术面前,我就是案板上的鱼肉,菜到不能再菜!
说不好听的我当时脑袋都拔不出来,跟被高压电吸附住的感觉差不多,毫无反击之力!
“再者侯哥即便是把修为还我了,慈阴还是能摄取出去,那下一回,可未必会有这次幸运了。”
我如实道,“不管怎么说,我的修为没有被浪费掉,而且侯哥还能踏道了,这真是一桩好事。”
不幸中的万幸是,慈阴没有看出我双手都炼了五雷,因为她没把我修为入到自己体内,所以她也感应不到我具体修了什么,单单只破了我左手的五雷。
当然,我估摸慈阴就算知道这层了也无所谓。
别说五雷掌了,我就是练出八雷掌对她也产生不了威胁!
那摄雷术在邪法界可是无敌的存在,罩子一亮,玩儿的就是碾压!
齐经理垂眼叹出口气,“屹候现阶段是不能踏道的,他天性里的短板还在,一冲动起来比乾安还要严重,完全不管不顾,若不是他早年不听三爷的话,非要进入幻阵砍杀,中指也不会没,这回他即便得你助力又能踏道了,性子也不行,踏道的事还是先放放吧。”
听着齐经理的话,我自然而然的想到哥哥们没有完全消除的短板。
每个人好像都在我的帮助下恢复了一半。
乾安是记性变好些了,能背下一些专业知识。
但是光能背下来还远远不够,对很多慧根高的踏道者而言,专业知识绝不是靠死记硬背的。
天赋高的往往具备过目不忘的本领,更有甚者能无师自通,在耳边念叨念叨他就会了。
玄学么,主打的就是个玄,有些东西真说不清!
武妹看似不怕鬼了,再借助那双阴阳眼本该无往不利。
可他的阴阳眼却时常让他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看不透彻,也不清晰。
刘小温只是晕血的毛病好了,偶尔还会被惊吓到跑去呼叫上方。
沐丰哥的数字紊乱也是好一半,能写明白,说的话嘴还是瓢。
比方说一心一意,他只能说准前面的一心,后面几个意就没准儿了。
如今侯哥也能踏道了,可还是有点小缺陷,不过……
我当真不知要如何去解决了。
即使我有强迫症,也无法面面俱到。
但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表达,我不希望侯哥背负着歉疚前行。
我得让家里人知道,我的修为能给侯哥是最好的结果。
真要被慈阴入到她自己的体内,或是被慈阴给了我大姐,那我才要夜不能寐。
齐经理表示明白,想安慰我,又无从开口也不能开口的样子。
憋得他只得点了下头,“小萤儿,你先养好身体吧,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顿了顿,他隐忍着酸楚看向我,“别灰心,只要人还活着,咱们就还有机会。”
我低下眼没看他,“齐经理,您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齐经理静静地看了我好一阵子,气息沉重的站起身,“我可以回去,但你自己待着是不成的,我给阿美去了电话,她一会儿就能到,小萤儿,你别想太多,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还有半年呢,不能气馁,知道吗。”
我低着头还是嗯了声,“您回去好好睡一觉,别让嫂子担心。”
对于家里人的安排我并不抗拒,只因落在我头上的事情太多,之前我当着网友面儿离开是想回秘密基地的,但哥哥们都不同意,只愿意让我去韩姨的会所。
说白了,他们还是怕我想不开。
这回住院,齐经理特意让阿美姐过来,也是找个人变相看着我。
用意我都懂,我也愿意配合,虽然我很想告诉他们,我没啥想不开的。
事实摆在这里,慈阴强到都炼成吸星大法了,我想不想得开能怎么着?
人生到我这步已经不是黯淡了,我连跟她叫嚣的资格都没了!
当我的天灵盖被她隔空扣住,修为离体,尊严二字就荡然无存。
我被慈阴折断的是羽翼吗?
不。
是希望。
现时我恶名在前,断崖在后。
进则触途成滞,退即噎气填胸,直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败祸了小十年,我终于,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