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能的道了声谢，很机械的接过那个小小纸包。
打开里面只有两粒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我仰头就要把药倒进嘴里。
苏清歌哎了声，一把抓住我手腕，“小萤儿，听说会有些疼，应该是像痛经一样，你能忍住吗。”
我点了下头，眼神表示没关系，再疼能疼到哪去？
苏清歌还是攥着我手腕不放，甚至还往下压了压我的手，声音酸涩到发哑，“那你知道……怀上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吗？”
“男孩儿。”
我哑着声，“一个男孩儿。”
苏清歌瞬时就流出了眼泪，偏头还骂了声他媽的，“这天杀的慈阴！她害了我哥嫂还不够，连我的孙子都要害！这是要让我儿子断子绝孙啊！不杀她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
我张了张嘴，不忍心告诉她其实怀的是龙凤胎。
男宝宝和女宝宝都极其可爱，他们胖乎乎的，抱在怀里软软的，还亲我，叫我妈妈……
如果我没有这些糟烂事儿，我一定会生下他们，我还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妈妈。
“没事，小萤儿，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能怀上孕就说明你身体恢复的很不错，你绝对是有福气的女孩子，而且你和容棠都很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就算你有了阴影，从此选择丁克都没事儿，妈支持你，反正……哎呀，我在说什么……”
苏清歌慌乱的擦了一把眼泪，唇角抽搐般还笑了笑，“我也是老糊涂了，问的都是什么低智问题，什么孙不孙子，男孩女孩的，我当年怀孕一个多月去做检查，医生说容棠只有豆粒儿那么大，你这刚怀十多天，那根本不算是孩子，连胎囊都没形成，就是个细胞而已，对，细胞……”
她凌乱的表达，既像在安慰我，也像在安慰自己，“小萤儿，你不用多想，打下后就像来月经一样，流点血就完事了，那不是孩子，根本不是……”
话没待说完，她便有些承受不住，擦着不断流出的眼泪，步伐急促的出了卧室。
我反倒是平静了，瞄到卧室的房门关上，讷讷的将药片塞进嘴里，直接吞进了肚子。
手心本能的贴在小腹上，我扯了扯唇角，无声的道，宝宝，对不起，我不配做你们的妈妈，我护不住你，也护不住你的姐姐或是妹妹，我是最没用的妈妈，最废物的妈妈，对不起……
过去了。
真的都要过去了。
我这辈子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挺值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呆呆的坐在原地，像是在等待凌迟。
恍恍惚惚的不知过了多久，我无端有了种形容不出的心慌，像是低血糖犯了。
撑着地面爬起来，我扑到床头柜那里就打开了糖盒，结果发现里面空了！
隐约想到出门时美玲姐说的话……
对！
她好像提醒过我糖吃完了！
那要怎么办？
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我无头苍蝇似的在卧室里翻找起来。
苏清歌平复好情绪再次进来，见我拉着抽屉在那拆家又是一愣，“小萤儿，你找什么？”
“糖……找糖……我想吃糖……”
我嘴里应着，仍旧在翻找个不停，苏清歌过来拉住我的手，“别找了，我这就让美玲出门去给你买，还有，刚刚我给相熟的医生去了电话，说是吃完那个药得垫上卫生用品……你垫了吗？”
卫生用品？
小天使吗？
家里哪趁那个？
翅膀长啥样我都要忘了！
见我摇头，苏清歌一脸焦灼的跑出卧室，吩咐美玲姐赶紧去给我买糖和卫生用品回来。
我站在原地还止不住的抓心挠肝，最近都是这样，只要是想吃糖，就必须得吃到嘴里，否则……
啪~！
思维里有火花一闪！
我立马拿过自己常背的挎包，朝着地面不停地倾倒。
随着钱夹还有一些发圈润唇膏出来，挎包夹层里一同被抖落出来一颗水果糖。
我捡起来就笑了，这颗糖是医院门口的超市老板娘送我的。
当时我给孟钦吃他不要，糖便被我放到了挎包夹层里。
没想到这颗糖还能在半年后帮我解下燃眉之急！
想着，我作势就要撕开糖纸，谁知腹部突然传出了搅劲儿般的剧痛。
滋味儿活像是肠子打了个死结！
疼得我瞬间就弯下腰，踉跄的跑进浴室。
双腿承受不住的跌坐在地，我用力的捂着肚子，头一次对肝肠寸断四个字有了清晰的认知。
十几秒的功夫，我就疼出了一身大汗，额头的青筋都高高凸起，佝偻的直不起腰。
“小萤儿……小萤儿？！”
苏清歌在卧室里找不见我，本能的拉开浴室的门，看着我还吓一跳，“你怎么样了！！”
“可能……可能要出来了……”
我牙齿咯咯打着颤，疼的浑身都在发抖，“您先出去……会，会有血……我的血很晦气……”
苏清歌满眼的于心不忍，轻轻的虚掩上门，在外面对着我道，“别怕，流出来就好了，流出来就不会再疼了……”
我疼到嗓子里都发出呃呃的声音。
肚子里像是憋了个只会乱抓乱挠的耗子，肠子都要被它挠漏了！
这感觉比功德入体都要遭罪，最起码功德入体只是胀，它这是肠子转筋，生滋呼啦的拧劲儿疼！
啪嗒~啪嗒~！
豆大的汗珠落在地砖上。
我都感觉自己不是在流产，而是在难产！
痛到极致时，我直接窝缩在地，掌心还死死的按着小腹，试图缓解几分痛苦。
哪成想就在我疼到整个人犹如水洗，头发都黏在脸上打绺时，手掌居然生生掏进了肚子里！
我当即吓了个半死，手习惯性的又往外一拿，掌心上竟跳动着一颗鲜活的心脏！
那心脏上的血管还在一伸一缩，像是小孩不断鼓起的腮帮子。
我侧脸贴着地砖，傻了几秒后，喉咙里就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呵呵呵……成了……第三颗心修成了……我有人心了，有了……可是，可是……”
眼泪伴着汗水一同朝地砖上流淌着，亲情试炼竟然是我的孩子，我亲手打掉的孩子！
我像是意识不到疼了，水鬼般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身下蔓延出来的腥润，再看着手上还在跳动的心脏，只觉这一切都太过讽刺，太过极端。
为什么做个有血有肉的人会这么难，为什么！
是不是一定要让我经历炼狱苦海，我才能做个人！！
“小萤儿，你……”
苏清歌闻声推开了门，看到我身下不断扩散蔓延的红润吓得脸色煞白，趔趄的后退。
美玲姐正好拎着袋子回来，顺势扶住站不稳的苏清歌，“老夫人，您没事吧。”说话间，美玲姐也朝浴室里看了眼，当即惊悚到破音，“哎呀！好多血！小萤儿是怎么了！！！”
“快、快备车，备车！”
苏清歌磕巴道，“去医院，小萤儿得去医院！血流的太多了！！”
啪~！！
我手里的心脏猛然炸裂，浆液四散而来！
猝不及防的痛感像是瞬间敲断了我的四肢，疼得我承受不住的尖叫出声，“啊！”
但是看向自己的心口，衣物还是好端端的模样——
跟先前的掏心过程堪称是如出一辙。
只有掏出原始的血滴假心，才能塑出真正鲜活的人心。
我懂。
但……
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