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
水心2021-01-18 21:111,023

  岭南湿热,裴世显身患褥疮。

  皇帝本来打算将他流放凉州,想了想,改为岭南,想来岭南更苦些,十恶不赦之人的子孙,就该去荒芜野蛮之地。

  到达流放地的第一天裴世显就病了,要不是押送他的官差念在齐王的面上,可能不会替他寻医问药,此刻他怕命丧黄泉了。

  岭南流放没有时间养病,每日要去山里淘金,裴世显被鞭子赶着,打着赤膊弓着腰在冰冷的河水里挑挑拣拣一整天,收工时累得脖子都绷不直。晚饭只给半碗米糠,两个硬邦邦的粗面嬷嬷,吃了之后满腹胀气,那滋味难受极了。

  在这里没人拿他人看,都是流放的犯人,曾经的辉煌荣耀烟消云散,只有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鞭子。起初,裴世显断受不了这等窝囊气,工头抽他,他就抽回去,直到长公主自刎,裴尚书在狱中病死的噩耗传来,他就麻木了,鞭子打在身上也不觉得疼,打就打吧,打死为止,死了好去地下陪他爹娘。

  那些穷凶极恶的工头反倒不打他了,原因是因为得了齐王的口令,若是裴世显死了,要所有工头差役陪葬。裴世显不领情,害我的是你,保我的也是你,好人都叫你李淙毓做了。

  要说爹娘的死叫他难过,贺兰槿的背叛则叫他心如刀割。那日她去齐王府,说好了酉时接她,人没接到,却等到围困长公主的兵差,以及齐王送来的和离书。

  齐王逼着裴世显在和离书上摁上手印,不然就把贺兰槿毒死,齐王骗裴世显说给贺兰槿吃了毒药,若想保她不死,就按他说的办。裴世显哪能那么好骗,可他还是照做了,和离书不过一纸空文,阿槿若真心爱他,若想同他白头偕老,生死与共,一张和离书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阿槿不想同他白头偕老,更不想与他生死与共。长公主府被查,贺兰槿就彻夜未归,一直躲在齐王府不出来,他被下狱后,也不曾来看望他,他流放启程那日,也没来送他。

  裴世显不相信贺兰槿这般无情无义,他觉得阿槿是被李淙毓挟持软禁了,直到铃儿亲口告诉他,“我家小姐确实如姑爷想的那样,小姐同姑爷本来就没有缘分,比起姑爷,齐王殿下更值得托付,姑爷就别叫小姐为难了。”

  裴世显到岭南的路上恍恍惚惚,不相信这是贺兰槿的真心话,可他已没有心思去想了。长途跋涉,几次险些毙命,累到极致,瘦得脱相,精神有些崩溃了。

  可是现在,他再一次打起精神,要出去走走。

  茅舍外是一方溪水,溪水尽头有人浣纱,裴世显走近一看,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崔小瑜。

  “崔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裴世显惊讶地问。

  崔小瑜忍不住掉下眼泪,嘤嘤啜泣道:“世显哥哥,见到你太好了。”随即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裴世显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安慰她道:“是我爹娘连累了崔大人,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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