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三,书院到了一年一度关门歇整的日子。
这时候同窗都已裹了厚厚的冬衣,蜷在火盆前跺脚搓手,裴世显却还穿着单薄的衣衫,手冻得通红,却好似木头人似的,呆呆地对着窗外发呆。
贺兰槿见他这种情形,猜想准是长公主和裴尚书拌嘴了,想着该怎么安慰他呢,要不叫他打马球。平常听到打马球,裴世显准应,今天只是懒懒地说,“不想去。”
“那去清风楼喝酒?”
裴世显摇摇头。
“骑马呢?”
裴世显无动于衷。
“曲江池溜冰,去不去?”
贺兰槿见裴世显一双眸子失去了生活的热情,弄得她也心情郁闷,只好不再说话,默默地收拾笔墨纸砚。书院今日关门,三个月后才开,期间想要见面不太容易,尤其是裴世显,长公主看得死死的,要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么带着去王公贵族家赴宴,年年如此,岁岁往复。
往年,裴世显没觉得烦过,从今年开始,他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阿槿,如果我现在问你,不要同齐王成亲,好不好?”
贺兰槿窘得满面通红,幸好学堂里的同窗走得没剩几个人,裴世显说话声音小,就当他们没听见吧。这厮怎么了,没来由说胡话,贺兰槿压低声音道:“裴世显,别说了。”
裴世显点点头,自嘲道:“阿槿,你说得对,我就是个提线木偶……我这辈子攥在我娘手里,挣不开,逃不掉,除非她死了,或是我死了……”
哎,长安城最明朗的那个少年啊,贺兰槿本就心软,见裴世显如此忧郁,心里很难受,想宽慰,又不知该说什么,裴世显说的一点不错,除非木偶坏了,要么提木偶的人倦了,否则木偶要在台上演一辈子。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裴世显,我该走了,雪天路滑,我得趁雪还没下大赶紧回去。”
裴世显这才打起精神,“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裴世显的眼神坚定,语气也是不容反驳的样子,沉声道:“让我送你吧。阿槿,就让我最后送你一次。”
贺兰槿只得叹口气道:“裴世显,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太难过,回头看,都不是大事。”
裴世显抬起嘴角,温柔地笑了笑。
贺兰府邸,夜已深了。
贺兰槿推开房门,只见祁莫铺开毯子坐在地上,几案上摆着酒肉。
“祁莫,是你?”
贺兰槿不知祁莫怎么有本事在长安城来去自如,更加不知为何深夜擅闯她的闺房,但看这架势,既然他敢闯进来,就不怕被抓,或是已经想好了退路,此时若出声呼救,惊醒了大娘和山弟,只会给她添乱。祁莫好歹毒,算好了爹爹进宫面圣不在府上,他才敢来,这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祁莫笑道:“贺兰姑娘,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
贺兰槿不想同祁莫说话,他每句话都叫贺兰槿觉得恐惧和厌恶,可你又不能惹恼了他,只得含糊其辞,岔开话,“世子,有什么话我们改日再说好吗,我要安寝了,请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