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槿早就听说齐王府有药泉,可也从来没打过药泉的主意,可是眼下当那股子热气扑在身上,体内的寒气好似丢盔卸甲的残兵败将,溃逃了。贺兰槿站在泉边,也不知那天中了邪还是着了道,鬼使神差地就跳下去了。
小时候爬树掏鸟蛋顽皮得很,长大了矜持了些,可骨子里那种淘气劲儿藏在血液里,跟狐狸尾巴似的,喝了酒就现了形。
总之,她跳下去了。
李淙毓正靠在池边闭目养神。蒸腾的水雾扑通溅起一朵水花,惊醒了李淙毓,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朝他走来,心想是谁这么大胆,李淙毓已经算好了这个闯入者的一百种死法,挖眼、剥皮,扔到荒地里喂狼。
贺兰槿玩得欢,全然没注意池子里还有个人,李淙毓伸手去拿池边的外衫,转念一想又缩回了手,本王凭什么要逃,究竟谁才是这里的主人?于是不声不响,静静地靠在池边,摊开手臂搭在池边,等贺兰槿撞上来,等她窘得满面通红,再狠狠训她一顿。
谁承想,贺兰槿若无其事地转了个身,爬上去,甩甩头发,走了。
贺兰……
李淙毓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贺兰槿这厮糟践了本王的池子,却无视本王的存在!
李淙毓下意识地低头,露出水面的胸膛有水珠在肌肤上滑落,隐隐露出的肌肉线条结实紧致,他抹了把脸,恨恨地扯过衣衫。
李淙毓跻着鞋子,外袍拖在地上,滴滴答答滴着水,追到藏书阁,见贺兰槿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擦头发。“贺兰槿,本王问你——”李淙毓眼中满是嘲讽。
“殿下您不必问了,我招。”
贺兰槿一扬手,做了个“打住”的姿势,不作任何争辩,扑通一声跪下。
贺兰槿倒也不必隐瞒,李淙毓在这里训她,好过在药泉里训罢,方才在药泉里慌得险些乱了阵脚,好在她临危不惧稳住心神,假装没看见他,这才佯装淡定爬出药泉,若无其事,溜之大吉。
她本可以迅速离开李淙毓府,可是一来衣服淋湿,出门感了风寒不说,二来定会被王府的侍女和守卫看见,谁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闲话,贺兰槿还是个未出阁也不打算出阁的女子,对名声看得极重,怕被人嚼舌根。
李淙毓走近两步,倚着书架质问她,“本王的温泉,岂是外人可以踏足的?贺兰槿,谁给你的包天色胆?”
嗯?!
贺兰槿连连摆手,慌得支支吾吾,“色……色什么胆?殿下,言重了殿下……”
贺兰槿颇有文采,思辨敏捷,却对风月之事一窍不通,李淙毓憋着笑,板着脸道:“你也知道严重了?”
“殿下……”贺兰槿点头如捣蒜,“我……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水那么清,一个猛子扎下去,一睁眼……一睁眼……我错了,殿下!我这就自戳双目。”
李淙毓转过身,抬手咬着手指偷笑,他岂是责怪,只是担心她罢了,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他李淙毓只会落个风流王爷的雅号,而贺兰槿却会毁了清白。
这姑娘考上了长安城最难考的升平书院,有大好的前途,可不能毁在我李淙毓手里。
“地上冷,跪着做什么。”
李淙毓撂下这句话便疾步离开,叫侍女送来衣衫给贺兰槿换上,此事就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