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槿，你的院服拿到了吗？”一个少年问。
贺兰槿本可以找个谎话圆回去，但她觉得没必要，谁不知道将军府的庶女贺兰槿手头紧呢，因此她把钱不够，书院不给院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裴世显听了这些话，眉头紧蹙，他对那些少年道：“今日就到这里，各位请先回府吧。”
众人懂得裴世显的言外之意，都很识趣，其中一个少年从裴世显手中接过缰绳，众少年调转马头朝马厩方向跑，在那里把马儿交还给吴管事，再坐马车各自回家。
“走吧，去领院服。”
裴世显拽着贺兰槿，一路朝书院跑去，马球场与书院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张院判见了裴世显，二话没说，从库房拿了两套院服出来，一套是春夏穿的，另一套是秋冬穿的，裴世显一并付过钱，叫贺兰槿收好。从书院出来，裴世显说尚书府晚上有宴会，急着告辞。
贺兰槿摇摇头，啧啧感叹，裴世显撒谎时会下意识地抿嘴。他的上唇像两座守望相助的拱桥，下唇是投在水里的倒影，桥面刷了层红漆，也不知为何，男子的唇，却经常红彤彤的。
裴世显说谎话的时候，上下唇拉成一条直线，仿佛拱桥塌了，尽管只有一瞬间，却逃不过贺兰槿的眼，她习惯了看脸色过日子，很擅长捕捉这些细微的变化，裴世显藏不住。
“裴世显，我不需要你可怜！”
裴世显晓得瞒不住贺兰槿，她能一眼看透别人的心思，当场戳穿精心编织的谎言，这与父亲教他的为人处世法则背道而驰，贺兰槿很直，看破说破，不懂迂回，叫他不好招架。
可若是一个人内心缺少某种东西，便越发对这种东西着迷，贺兰槿很锋利，像一把剑，裴世显挂在书房的那把剑，隔着剑鞘都杀气腾腾，出了鞘便会伤人。父亲越不让他碰那把剑，裴世显却越想取下来看看。
“这是给你的脂粉钱。”裴世显笑道：“我俩曾指腹为婚，你是我未过门的小娘子。”
二十几年前，裴尚书当年还是贺兰将军麾下的一名军需官，因为谋略过人，深得贺兰盛欣赏，他们曾在战场上策马驰骋，私交甚笃，彼时两人皆未成亲，却约定将来要做儿女亲家。
父辈的玩笑话罢了，裴世显旧事重提，无非是想给她一个台阶下，叫她心安理得地拿了院服。裴世显做事讲究，经常帮了人，却又叫接受恩惠的人不觉得亏欠了他。贺兰槿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却也生出鄙夷，觉得裴世显这人假的很，不可深交。
阿娘刚死的那几年，父亲在外征战，贺兰槿干活累了的时候，曾寄希望于那个口头婚约，期盼能早点嫁给裴世显，这样她就不用洗衣服、烧火，可以去书房安安静静地读书。听说长公主一直想要个女儿，她要去裴家做童养媳，一定能讨长公主喜欢。
后来，贺兰槿认清了现实，如今，她已彻底掐断了寄希望于嫁人的念头，哪怕这人是裴世显，她也不乐意。
“过不了门的，你别想了。”贺兰槿拔腿就走，“衣服我收下了，钱我会想办法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