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书院绿草茵茵。
草坪是新修的,张院判被撤职,新上任的周院判颇好园艺,把书院里里外外整修了一遍,种了树,凿了池塘,还栽了几十株牡丹。
又是一年春草绿,隔窗不见旧时人。
贺兰槿惆怅地坐在窗前,学堂里空无一人,只剩她一人,她不想走,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在这里待着,一辈子待在学堂里。
桌子是新换的,贺兰槿执意不换桌子,只因那张桌子上留着一道划痕,乃是她当日同裴世显怄气划下的楚河汉界,划痕犹在,与她怄气的那个人却不在了。
书院又开了,而他却被书院除名。
一同除名的还有崔少白和刘元庆,崔家和刘家都是长公主的党羽,斩草岂能不除根,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两家的男子,这辈子都不可能蒙荫入仕,科举也不让考了,父辈的祸,儿孙背挨着,这种滋味,贺兰槿何尝不懂呢,她先前过的可不就是这种日子。想起同窗遭遇,颇有种兔死狐悲的苦涩,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贺兰槿,怎么不回家去,在这叹什么气呢?”
贺兰槿见来人是杨姑姑,因她曾在宫中为后妃公主教习典籍,同窗都这么叫她。杨姑姑每个月只来一趟,见得少,印象深,素颜大方,气度不凡。
“姑姑,我在想,女子这辈子活着有什么意思?”
贺兰槿把委屈统统讲出来,杨姑姑听了微微一笑,柔情细语地对贺兰槿说:“孩子,你这话问错了。要说没意思,人活着都没意思,何必分男子女子呢?”
贺兰槿顿悟了。
“姑姑,谢谢。我懂了,只要我不拘泥于女子这个身份,就没有任何事情难得倒我。”贺兰槿有些不确定,抬头问道:“我说的对吗?”
杨姑姑笑道:“八九不离十。今年九月女官选拔,你还有半年时间准备,好好准备吧。”
“是,姑姑。”
长公主倒台后,升平书院重新核算了弟子的成绩,第一年的考核贺兰槿名列三甲,有参加女官考试的资格,只是第一甲的裴世显被除了名,以往成绩作废,这让贺兰槿心里不是滋味。
岭南路远,他在那边过得如何,生病没有,可曾想家,贺兰槿当日本来想陪着他去岭南,齐王把她关起来,看得紧紧的。后来,贺兰槿想通了,去了岭南就再也回不来了,非但她回不来,裴世显也少了帮手,只有留在长安,才能想办法助裴世显回朝。
这几月寄给他书信,却没收到回信,寄的被褥和吃食不知是半途丢了,还是被他扔了,总之毫无音信,他在恨她吗?
上个月倒是收到崔小瑜的来信,崔小瑜也跟着父亲被贬岭南,她在信中写:世显哥哥在这里过得很开心,每日同我一起赏花弹琴,远比在长安时快乐,你的来信,世显哥哥收到了,屋内有个火盆,世显哥哥把信丢进火盆,我拦了拦不住……
贺兰槿趴在桌上,泪水打湿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