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小树林。
贺兰槿很快就找到了那棵白杨树,母亲的骨灰就埋在树下,树前立着一块小小的石碑,隐没在灌木丛中,非常不引人注意。
“阿娘,我来看你了。”
贺兰槿把石碑上缠绕的藤蔓清理掉,露出依稀可辨一行字:爱妻灵犀之墓。由于年代久远,字体已模糊不清,石碑也有隐隐塌陷的倾向。
“娘亲……”贺兰槿抱着石碑,泪眼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娘,我攒了好多钱,够我从长安到炭池了,我要去看爹爹,下个月就走……”
贺兰槿倾诉了很久,眼看日上三竿,阳光透过密林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温暖和煦,心里也没那么冷了。贺兰槿抹了把眼泪,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和落叶,笑着说:“娘,我不哭,阿槿很坚强的,阿槿不哭。”
贺兰槿转身要走,只听远处马蹄声响,眼前突然窜出一只梅花鹿,那只鹿受了伤,鹿角流着血,逃命途中又被树枝划伤了眼睛。贺兰槿见状,惊骇之下有些于心不忍,于是等那骑马的猎手走过来时,谎称梅花鹿往那边跑了。
那人道了声:“谢了!”
贺兰槿转身往回走,走了没多远,那个骑马的人追上了她,遥遥地喊了声:“阿槿?”
贺兰槿听见别人叫她闺名,下意识地回头,只见白马上端坐着一个丰神俊朗的黑衣少年,一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拿着弓箭,马背上绑着一只牛皮箭筒,插着五六只白羽箭矢。
裴世显俯身定睛一看,“阿槿,你怎么在这里,换了身女子装束,我都认不出你了。”
裴世显实则想说,“只因好看,我不敢看。”话到嘴边,只觉得此话不妥,听上去有些浮浪。
“我也没认出你。”贺兰槿道。
“那不奇怪,我们刚打了一场轰动长安的马球赛,眼下都是情绪放松,精神涣散的时候。”
“嗯。”
贺兰槿抽了抽鼻子。
没想到在城外遇到裴世显,更没想到他会在母亲安息的这片密林打猎。
“裴世显,打猎……你去别处打猎好不好?”贺兰槿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林子这么大,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呀?”
裴世显愣了愣,柔声道:“阿槿,这里是我家私苑呀。”
“你家私苑?”
“嗯。是我爹买下来的,以前都荒着,我爹宁愿荒着也不让进,我是近日听母亲说还有这样一处林子,这才过来瞧瞧,没想到遇上你。”
贺兰槿感到诧异,娘亲竟然葬在裴尚书家的私苑,简直不可思议!传言爹爹就是被裴尚书陷害才沦落至此,难道爹爹会把娘亲葬在死对头的私苑?绝无可能!
何况二十年前,裴尚书尚未发达,怎么可能买得起这片林子?除非,他是后来才买的。
“阿槿,你在想什么?”裴世显道。
“裴世显,你爹认识我娘吗?”
难道说他和裴世显之间的娃娃亲,不是他的父亲和裴尚书结下的,而是她的母亲?照这么说,裴尚书买下母亲的安息之处,也就理所当然了。
“裴世显?”贺兰槿等着裴世显的回答,可这种前尘往事,裴世显又怎会知道呢。只得皱眉摇头,忽而惊喜道:“我爹来了,你问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