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亏聂臻是个老实、能扛得住事的,否则就楚珩那种折腾法,再死心塌地的恋人也得被他给折磨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聂臻第二天能下地的时候,楚珩便要求他将太师府里里外外给清扫一遍,打扫不完不给吃饭。聂臻谢过传信的丫头,一声不吭去清扫了。
楚珩所说的清扫自然不仅仅是扫地洒水那么简单,聂臻将太师府大大小小二十几间屋子包括柴房都给清洁一遍,转眼已经到了傍晚。而从昨天早上到现在,聂臻一直没有进食。
他去后厨的时候,厨娘正在给楚珩准备晚膳,楚珩不是一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故而给他准备的晚膳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盘炒青菜,一盘醋溜黄瓜,一道宫保鸡丁和一道鱼香肉丝。天冷了,厨娘还想着给他做道汤喝,能让楚珩回来时暖暖身子。
聂臻没有去拿给家丁准备的饭菜,而是到厨娘身边拿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厨娘一见聂臻便叫道:“哎呦是你啊!快去吃饭,都给你留着呢!二少也不知道怎么了,偏偏和你过不去!他呀,平时对下人很好呢,你要是犯了什么错,好好服个软他就放过你了。”
聂臻拎起鱼,在厨娘希冀的眼神中面无表情道:“我来给他做汤?”
厨娘一愣,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但你手艺……”
聂臻看了她一眼,手起刀落利落地处理了鱼,再次看向厨娘。
厨娘:“……行吧。”
聂臻曾听楚琰说过楚珩喜欢喝鱼汤,但又受不了鱼腥味。他此前去皇宫的时候,特意向御膳房的人讨教过一两招。
他先将鱼放进锅中油煎至两面金黄,又加入了生姜、白酒去腥,小火慢炖至鱼汤纯白,加入醋后文火炖着,起锅前放了一些油炸过的葱花辣椒碎末。
揭开锅盖的那一刹那,鲜嫩鱼汤的香气溢满了后厨。厨娘对着聂臻的手艺赞不绝口,笑呵呵让小厮给楚珩上菜去了。
楚珩风尘仆仆回到太师府时便闻到了香嫩的鱼汤味,他拿汤匙舀了一勺品了一口,扬眉道:“这是谁做的?”
鱼肉碎而鲜嫩,鱼汤甜而不腥,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这鱼汤中应该还放了些药材,却比药膳好吃,将他一身的寒气与疲惫尽数祛除。
楚珩这边倒是吃着热乎乎的饭菜正高兴,聂臻却是冷饭还没吃上一口便又被叫去了前厅。他一路捂着小腹的伤口走得艰难,小厮却还一直催促。
等到了前厅,楚珩餍足的表情迅速变冷变硬,不等他走近便道:“将这鱼汤端出去喂狗!”
聂臻老远听到楚珩的话,轻笑道:“好不容易有了对你胃口的,倒掉岂不是可惜?”
楚珩微眯双眼,冷道:“你调查我?”
聂臻摇摇头,淡道:“小琰无意间说起过。”他双手在小腹前交叉以免楚珩看到他衣服上干涸的血迹,然而在楚珩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楚珩牙关紧咬轻笑一声,挑眉道:“我不仅不喝,还要你亲手倒掉。”
聂臻直直看了楚珩片刻,走近桌子却是直接将鱼汤端起来一滴未剩自己全喝了!他脸色苍白,笑道:“不喝也罢,不能浪费。”
楚珩立刻勃然大怒,然而这脾气还没爆发出来,聂臻却是骤然头重脚轻再次晕了过去。
楚珩:“……”他一口老气死闷在胸口,差点没被噎死。
楚珩好不容易缓过拿一口气,指着地上的人气结:“看看他死透了没?”
小厮赶忙上前将聂臻扶回了客房,此前负责照看聂臻的丫头道:“二公子,聂大哥今天忙了一天一口饭都没吃上,腹部的伤口也裂开了。”
楚珩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聂大哥?叫得倒是亲切。”说罢甩袖离开了,晚膳都没有再吃。
楚珩到底还是给聂臻叫了郎中,郎中过来后再次将楚珩臭骂了一顿,被楚珩叫来人将老郎中“请”了回去。
出师不利让楚珩及时调整了策略。此后他会让聂臻去对付最难对付的客官,和市井街头的乞丐流氓对骂,一天绣好一幅刺绣,偶尔还会给他一木盆绿豆红豆让他一个个分出来。总之没有楚珩想不到的,只有聂臻做不到的。
而楚珩也在这些欺负人的把戏中得了乐趣,见聂臻被赖账的痞子气得脸色涨红却说不出话,每每在一旁鼓掌叫好,叫来一堆伙计旁观。
那天聂臻正按照楚珩的吩咐穿着姑娘的纱衣在当铺门口唱小曲儿时,面无表情唱蜀地山歌吓走一堆客官的他突然听到街巷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吼。
聂臻神色一凛当即冲了过去,果真见到楚珩身后护着一个小姑娘,正被一群拿着棍棒的人堵在巷口深处。一身紫色纱衣外袍的聂臻顺手抄起一根木棍和那些人对打了起来。
他们人多势众,还有些功夫在身上,聂臻身上挨了不少打才将他们都赶走,而后像往常一般直直看着楚珩。
楚珩好整以暇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聂臻,上前抬手按住他脸上的伤口,挑眉道:“又来一出英雄救美,嗯?”
聂臻脸上的血被楚珩用手抹开,仍是直直地看着他。
楚珩被看久了面皮有点挂不住,伸手将聂臻一推:“这姑娘的爹将她卖给了牙子,她不愿意,牙子便来捉她。”
“你不必向我说明,我是你的,你却不是我的。”
楚珩被这句话说得一愣,随即笑道:“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楚珩这人从不欠人情,他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归过不去,但内心深处从不认为聂臻欠自己的,否则早就以牙还牙加倍报复回去,断不会让聂臻在自己面前出现。
不巧的是,楚珩这次又欠了他一个人情。他想了很多要怎么还回去,但聂臻清心寡欲,好像根本没什么想要的。
除了自己。
于是楚珩这个缺心眼的王八蛋想到了还人情的办法——再和他睡一觉,权当……被狗咬了。
聂臻起初听到楚珩这般说时直接被从天上突然掉下的馅饼砸晕了,很久才呆愣着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欣喜却又被当头倒了一盆冰渣子。
楚珩说:“老子从不欠人人情,睡一晚权当你的报酬。”
聂臻:“……”
他咬牙道:“好。”
当晚楚珩本着报恩的心态一脸坦然地上了榻,还给自己选了一盒山茶花香气的脂膏,然而自己亵裤都脱了,聂臻却将他往怀中一搂,哑声道:“睡吧。”
楚珩:“……你是不是不行?”
聂臻没理会他的挑衅,将什么东西在楚珩面前一晃,这混蛋便深深睡去了。聂臻抱着怀中的人,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楚珩迷迷糊糊醒来根本记不得昨晚发生什么了,可身上的感觉明明白白告诉他,两人根本什么也没发生。
楚珩气势汹汹找到聂臻,怒道:“我昨晚怎么了?”
“我还没动手,你睡着了。”
楚珩上前一步揪着他的前襟怒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上?”
聂臻:“……”
他掀开自己的衣衫露出肌肉匀称的腰腹和一截长长的疤痕,道:“你不老实,挠我。”
楚珩见到那伤疤附近的两道长长抓痕,一向脸皮如城墙的他居然面红耳赤——混蛋!自己潜意识里居然有这种爱好么?
机会已经给了,聂臻没抓住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经过这事之后,楚珩单方面认为自己已经和聂臻之间没什么牵扯了,每每将聂臻带在身边解决一些棘手的事,当真是轻松了不少。
楚珩有次和京城中的商贾在江月夜谈生意,对方灌起酒来不遗余力,当楚珩被灌得七分醉的时候,对方才松了口,点名让聂臻将自己送回太师府。
除了聂臻,他不信任在场的任何一个。
聂臻将楚珩送回卧房时,楚珩死活抱着他不松手,嘴里哼着一些无意义的音调,让聂臻头皮发麻。
楚珩本就不是什么纯良之人,忙起来累到倒头就睡还好,这会儿醉了却是压制不住许久没有纾解的情谷欠,捞着聂臻的脖子不管不顾乱吻一气。
聂臻堪堪维持住理智拍了两下楚珩的脸颊,问道:“我是谁?”
楚珩手脚并用想要翻身压过去,然而始终被控制着不得章法。他眼尾染着醉酒后的艳红,嗔道:“你是混蛋——唔!”
……
楚珩只能说自己是鬼迷心窍、色谷欠熏心、自掘坟墓,第二天让聂臻倒立着背了一天的《道德经》。
这种事有一次就有多次,在楚珩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费力还能得到乐趣之后,这种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尽管每次完事之后楚珩总卸磨杀驴,但一点也不妨碍他尽管在下边,仍然是主导的那一个,并且对此还有些隐禾必的爽快。毕竟看一个人脸红脖子粗忍到极限还要听自己指挥的感觉……还不错。
但有一点,聂臻再也不许自己找小倌了。并且自己每次偷着摸着去的时候总能被当场抓包,然后在晚上被变本加厉折腾。
楚珩仍旧觉得自己是玩玩而已,甚至在聂臻跟着楚琰去北疆后还在窃喜——自己总算能去找江月夜的小情郎了。
然而当那个叫白沙的一脸女眉态靠近自己时,楚珩黑着脸将人推开了……
北疆传回聂臻负伤失踪的那一刻,楚珩骤然感到心脏一阵绞痛。他怀疑自己生病了,然而那个暴躁的老郎中告诉自己是心病,亦是相思病。
楚珩简直信了他的鬼!
然而日渐消瘦是真的,心不在焉是真的,怀念他的体温也是真的。
一月两月三月,他从冬季等到春季,又从春季等到夏季,当聂臻带着一只枝枯萎了的山茶花走到自己面前时,楚珩紧紧抱住了他。
“你再不来,老子就住在江月夜了!老子夜夜笙歌,谁敢管?”
聂臻安抚性地抚摸着楚珩的后背,轻声道:“对不起。”
楚珩用尽力气和聂臻接了一个凶狠的吻。
浪子回头,是因为这个人值得。
聂臻值得。
楚珩终究还是丢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