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里人……还好么?”楚琰嗓音干涩,几乎不敢问出口。
顺子的动作猝然一顿,半晌道:“我爹……染上了。上个月……在巴郡没了。”
楚琰恍惚了一会儿,抱头喑哑道:“对不起顺子……我没想到——”
顺子笑了声,道:“没关系先生,当初本也是爹自己自愿帮忙的,临走前他托人带了话,说自己能帮上忙很骄傲。一个人换回来这么多人,值了。”
顺子说着说着红了眼,开始小声啜泣。
楚琰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道:“会好的……”
顺子的娘听说顺子爹染上病之后便一直卧病在床,顺子吃完后便要赶回去,红着脸问能不能带一些食物回去。
段晖闻言派自己的一个手下跟去了顺子家,还带了草药和一袋粮食。
段晖:“此次随行的人有很多都是会医术的,再过两天便可以义诊。”
楚琰:“有心了。”
顺子去而复返,对二人道:“先生,还有呃……你叫什么来着?”
段晖:“……”
楚琰笑道:“你喊段哥便好。”
“好。先生、段哥,你们这次回来一定是来施粥的吧?我和你们说,这城中的郝家可不是个东西了!他们家有存粮,但还是出来和我们抢吃的,偶尔还能看到他们家的人偷着卖高价粮食呢!你们可要狠狠打他们一顿!”
楚琰皱眉:“嗯,我们知道了。”
顺子:“以后有啥需要的,尽管喊我!我先回去和凤鸣山上的乡亲们去说一声,楚先生回来了哈哈!”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风风火火的,小心明年找不到媳妇。”楚琰笑道。
顺子隔老远吼,正在变声的公鸭嗓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不着急!先生不也只娶到了段哥?”
楚琰笑骂一声:“小兔崽子。”
他心里对于施粥的事有了计较,一边想一边往回走,错过了一旁段晖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的眼神。
楚琰派人将陈家安请了过来,三人对坐在一起,商讨楚琰想法的可能性。
楚琰道:“陈大人,我和宸王这两天观察施粥点的时候总会发现有些人会浑水摸鱼,借着什么由头多打几次粥,你们之前是怎么办的呢?”
陈家安为难道:“大人您也知道,巴蜀偌大一个地区只有那么点粮食供给,每天两顿能够保证饿不死就已经是很好了。这些人总会有想多占便宜的,只能让施粥的人多看着点,没什么好办法,有一次我们故意把粥做糊了还是滴水未剩。”
段晖道:“那郝家又是怎么回事儿?孤听人说这家人有余粮,却还是和别人抢着吃。”
陈家安叹了口气,道:“这户人家是远近闻名的大户,府里人丁不算少,听说确实有余粮。但官府和他们商量的时候他们完全不听劝,还差点和我们的人打起来。”
楚琰点点头:“朝廷的赈济粮确实应该人人有份,这下我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是的,而且他们私下里高价卖粮这事更是欺人太甚,县衙曾经没收过他们的粮,没想到第二天便有人找上门来说这是他们已经买了的,说县衙这种做法是欺压百姓,天理不容。”
说不听,打不行,陈家安也是个文官,面对这些市井无赖一个头两个大,后来干脆放任不管了——反正他们买卖粮食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自己饿不死就行了。
楚琰道:“这不行。他们有能力从其他地区购买粮食再卖到这里,哄抬粮价只会让巴蜀越来越不稳定,得想个法子。”
三人各自皱眉思索,半晌后楚琰突然道:“你刚刚说什么?把粥做糊了?”
陈家安:“是啊,当时做饭的人走神了,粥熬糊了,我还训斥了他一顿。”
楚琰闻言展颜,对段晖眨了眨眼:“哥,我知道怎么办了!”
巴蜀一共有十几个施粥点,巴郡的都是病人自然不能怠慢,于是楚琰便让陈家安召集了在蜀郡施粥的人,十几个汉子在小院排成了两排。
点清人数后,换好一身官服的楚琰板着脸自屋内走出,院子里的这些人见状连大气都不敢出。
陈家安在一旁道:“这是京城来的刺史楚大人,现在要和你们说些事情,你们只管照做。”
这些人哆哆嗦嗦道:“任凭楚大人差遣。”
楚琰冷着脸一字一句道:“接下来本官说的话你们全都要一字不差的记下来并执行,若有违背,杖刑伺候。”
底下的人将腰弯得更厉害了。
楚琰接着道:“从今天开始,每当你们到各处施粥点送粥的时候会有一名朝廷的人跟随你们一起去,保证你们路上不受干扰。到达施粥点后延迟一个钟头开始施粥,在你们感觉人都来得差不多的时候,弯腰在地上抓一把土——”
有几个好奇的抬头看他。
楚琰面色坦然:“——当着他们的面撒进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