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没喝几口,楚琰走到书房寻了一张纸条写了几个字,手指压在嘴里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后到窗边静静等着。
一只浑身雪白的信鸽落到窗棂上,扑腾扑腾翅膀扭扭头。
楚琰按着信鸽的头揉了两把,把纸条卷成卷儿放进了绑在鸽子脚上的小竹筒里。
鸽子扑棱一声消失在黑暗里。
三天后,在京城里看几方势力斗智斗勇的李衡打开纸条,上面是苍劲有神力透纸背的两个字:事成,另,意想不到的收获。
李衡不由得嘴角噙笑,在脑海里将两个字的笔势走了一遍,才打开书架上一个暗盒,将纸条放进去。
他看着梳理羽毛的信鸽,拿过笔蘸了蘸研磨得恰到好处的浓墨,在一方上好丝帛上写:
“珺白酒醇,只待君归。”
字体娟秀,可见为人。
段晖离开后,楚琰心情颇好地独占一整张榻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聂臻拿了一件衣袍过来,看起来金贵得很。
楚琰皱眉:“你怎么这时候给我做衣裳?”他的衣食住行基本都是聂臻在打理,但此时浪费一个铜板都是罪过!
“不是的大人,你身上这件衣裳太薄了,我手里的是是从一个奸商的车队上发现的,看样子料子不错,就顺手拿了。”
楚琰哭笑不得,踮脚拍了下他的脑袋:“你还真把自己当土匪了?”
聂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您上次去巴郡,差点被人当做骗子,我想着换件衣服说不定他们就信了。”
楚琰噗嗤笑出声,接过衣服仔细穿上,笑道:“这衣服结实,我便可以把小狐狸垂在里衣内了。你可真贴心,如果是个姑娘的话,我还真想娶了你!”
段晖刚进寨子门口便听到楚琰说要娶了谁,接着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他皱眉顿住脚步——这里除了楚琰就只有聂臻,难道他真的喜欢男子?甚至于想娶了自己的侍卫?
段晖当即黑脸。
昨天还这么不知羞耻地说要追求自己,结果今天便说要娶了别人,当真是——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楚琰就这么笑着出现在段晖眼前。
他穿着一身靛青色的素袍,白色滚边绣有金色海棠,腰间系了一条金色窄带,带子两端坠着玲珑剔透的红色小石头,垂在身侧。可能是刚起的缘故,楚琰并没有束发,而是用白色发带扎了一个高马尾,柔顺地垂在身后,一直垂到细腰。
两人对视,都有些愣神。
段晖:……孤怎会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好看?
楚琰:……老天爷!宸王不是走了吗?该不会听到我刚刚的话了吧?完蛋玩意儿!让你嘴贱!暴露了吧!
聂臻一声轻咳,两人才回过神。
段晖深深看了聂臻一眼,抬手把楚琰腰间的小石头给拽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楚琰想跑,瞪大了眼盯着段晖,“这可是聂大哥刚给我抢的!”
段晖扯住他胳膊把人拽了回来,冷着脸将那颗金丝玉珠替了上去。
楚琰愣了,嘴上便没有把门的了:“你真的把它当定情信物了?”
段晖沉着脸要发火,聂臻在一旁审时度势,适时出声:“大人,时辰到了。”
训斥的话就这么哽在嘴边,段晖冷冷扫了一眼聂臻,直把聂臻盯得低头才罢休。
“你要去干什么?”段晖皱眉——巴郡如今就是一个巨大的瘟疫区,楚琰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楚琰一拍脑袋,忙道:“我安排了人每天两次往巴郡送米粥和汤药,今天打算亲自去看看。”
“就你这小身板去了能干什么?不准去。”
楚琰闻言凑近了段晖坏笑:“怎么?担心我?”
段晖推开他的脸,一脸冷漠:“我只是怕你死在巴郡,不能回京城受斩首之刑罢了。”
“哈哈哈……原来你想要我的头?别担心,小爷整个人都是你的。”
“……混账东西!”
“哈哈……”
两人调笑的场景有些刺痛聂臻的眼,他再次开口打断了两人毫无意义的斗嘴。
“大人,我们走吧?”
“嗯嗯嗯,这就走!”楚琰捏着金丝玉珠高兴得不行,“慕宸哥,我先去看看,你留下看家吧。”
这话说完,三个人均是一愣——“看家”这个词,着实有些过于亲切。
“本王说不准去!你是当耳旁风么?”这九品芝麻官,居然敢命令本王!不想活了是不是!
楚琰也有些急了,上前拽了段晖的衣袖,道:“不行,我得去给他们希望!我要让他们知道,朝廷没有抛弃他们,给他们活下去的期待!”
两人僵持着谁也没有退步,段晖生生认下了要治他罪的冲动,最后黑着脸道:“那本王也去,你随行。”
“你——”
“我比你官大。”
楚琰:“……”那还真是没法反驳……
于是三人商量的结果就是,段晖和楚琰一块去,聂臻留下“看家”。
聂臻:……
被留下的聂臻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其实之前大人自己去过两次次,他不让自己跟着,毕竟山上也有一堆事要处理,还要留心过往车队,看有没有能捞点油水的。这些事确实也就聂臻熟悉,所以聂臻虽然担心得紧,却没有陪楚琰一同去过。
他跟在楚琰身边三年了,说是侍卫,但聂臻在世上已无亲人,早已把楚琰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楚琰比他小,他会下意识地护着楚琰。
可如今段晖的到来却让他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段晖强势喜怒无常,楚琰却为了某种目的不断接近他,现在看来实在是效果显著,起码以残暴著称的宸王在面对大人时不曾真正动过怒。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费劲巴拉养着的小白兔好像被狼拐跑了,还是兔子自己巴拉巴拉跟着走的那种……
万一被狼吃了怎么办?
聂臻非常不痛快,于是他带着一肚子郁闷,领着几个青壮年去别地给奸商找不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