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晖回皇宫后立刻派出了影卫去打探河图先生的踪影,但这人就好像突然在大楚消失了一般,一丝踪影也寻不到。
段晖没再去管他,和楚琰用了晚膳后又吩咐御膳房准备了两碟点心,一碟给楚琰楚玉,另一碟自己拎着去了寿康宫。
寿康宫里灯火通明,外院的花花草草陆续开始凋谢,但仍被精心照顾着。段晖亲自提着点心在园内等候,等待宫女通报。
得到允许后,段晖步入,见淳太后正在烛火前认真作画,线条颤抖风格青涩,一平时就没怎么画过。
段晖将点心放于案几上,立刻有宫女上前打开,将水晶糕端放于案几上。
“母后这是在为谁画像?”段晖走近了看,画上乃是一名年轻的妇人,身上却是穿着皇后的衣服。“这是……孝贤皇后?”
淳太后用朱砂给画中皇后点了粉色花钿,道:“是啊,她最喜欢这桃花花钿了,可惜哀家画不好。”段晖没有仔细看过孝贤皇后的画像,虽然淳太后的技艺不怎么样,但眉眼间仍能看出榛儿的影子。
“夜间作画伤眼,母后不若白天再动笔。”
“这就放下了。你今日怎么想起母后来了?阿琰没和你一起来?”淳太后将毛笔搁置下,接了宫女递来的湿手帕净手,拿了块糕点细细品尝着,眼角笑出了些皱纹。
段晖静默片刻,示意宫女太监们先出去。
淳太后疑惑地看着他。
“母后,儿臣近日来,是想你看一样东西。只是事关重大,在没有确定下来之前,还望您不要告诉阿琰。”
淳太后点点头,应下了。
段晖得到允诺后自怀中拿出了那个锦盒,打开后将锦缎递给她。
淳太后接过后瞄了一眼当即瞳孔紧缩,脸色震惊无比,下一瞬她快步走到烛火下面细细查看,抚摸锦缎的手不受控制地细细颤抖着。
“怪不得……怪不得!我早该想到的!他们这么像!我早该想到的!”淳太后死死捏着锦缎,嘴唇因为震惊哆嗦着,整个人像是骤然失去了支撑,一下苍老了好多。她有些言不达意,面对段晖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可明明有那么多的话要问!
段晖心中连日来的忐忑这下得到了证实,说不清什么感觉。
看到楚琰背后胎记的那一刻,段晖当时的震惊不比淳太后少,在楚琰面前堪堪维持了神色没有崩塌。他想在蜀郡自己受伤时迷迷糊糊间看到的楚琰的侧脸,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和熟悉感,当时重伤无法思考,醒来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根本没有深究下去。
而如今再看,楚琰和段榛的眉眼简直有七八分像,都随了孝贤皇后!
淳太后缓过神后提起衣裙便要往外跑,段晖赶紧拦住她,道:“母后,仅凭这个,能确定么?”
淳太后飞速道:“不能!我要先去找杨青!你也一起!”
两人不约而同谁都没有让旁人跟着,几乎可以说是一路小跑到了太医院。段晖在太医院找到了一个药童,让药童将太后带去了一间屋子,自己则亲自去找杨青。
杨青正在和太医院的同僚用晚饭,见到段晖后迅速扒拉了几口饭抹抹嘴跟上去,边走边道:“又犯病了?”
“没有,只是想让你辨认一件东西。”
“啊?”
“别废话!跟着就是。”
“……”没天理!没王法!现在连话也不让说了!
杨青跟段晖进到放药材用的小屋后才发现淳太后也在,心里那点不痛快瞬间没了,刚要对她行礼时,淳太后神色紧张扯了他一个趔趄,将他拽到了烛火旁。
“到底怎么——”杨青揉了揉自己的眼,将锦缎拿起来放于眼前定睛看了足足有一刻钟,而后看向神色严肃的二人。
“淳儿,你当时告诉宸王殿下具体是什么形状了么?”杨青皱眉看向淳太后。
淳太后眼眶中含着一汪清泪,迟迟没有落下,哽咽道:“没有,我怎么可能说!”
杨青又看向段晖:“这是怎么来的?”
段晖道:“这是焕曦左肩上的一处胎记。”
杨青踉跄了一步,扶住案几撑住自己,喑哑道:“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像……”
太后眼中的泪水再也含不住,一颗颗滚落,打湿了前襟。她往前走了几步,扑到杨青怀中哽咽道:“终于找到了……姐姐的孩儿……终于找到了……”
段晖将锦缎拿到手中摩挲着,没有去看相拥的两人。等淳太后心情平静下来后,杨青又道:“可是,要证明他是,还缺一样东西。”
段晖看向杨青:“什么?”
“玉佩。”
段晖回到含冰殿时,楚琰正在和楚玉拍手唱童谣玩,小家伙被楚琰哄得笑呵呵,露出了颊边两个小酒窝,像个瓷娃娃。两人玩得高兴,没有注意到段晖的到来,段晖将楚琰揽进怀中时,楚琰吓了一跳。
“哎呦!回来了怎么没让人通报一声?”段晖身上带了了夜间的凉气,楚琰怕楚玉着凉,让宫女把楚玉抱到偏殿去睡了。他让侍女们都下去,自己给段晖倒了杯热茶,递到段晖手中。
“怎么不说话?太后说你什么了?哎——”
段晖突然拥住了楚琰,楚琰怕热茶烫到他便尽力往外伸手,这一撞茶盏脱手,摔了个粉粹。
“怎么了哥?”楚琰察觉到段晖的情绪不对劲,艰难从袖中拿出了个布包,想要往段晖身上放,却被段晖握住了手,带至唇边轻吻,吻到最后含了下他的指尖,眼眸深沉地看着楚琰。
“发生什么了么?”楚琰被他最后那一下含得脸红心跳,耳后红了大片。
“怕。”段晖看着楚琰。
“怕?”楚琰皱起眉,伸手摸了下段晖的额头,没有发现发热后又在他脸上轻轻抚着,“怕什么?”
楚琰突然想到什么,手下一顿,吻了吻段晖的唇,认真道:“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我也心悦——唔!”
段晖眼中蓦地有些痛色,低头吻住了楚琰。
这次亲吻异常热烈,段晖像是在发==泄心中郁气一般,不断索==取着,将楚琰吻到手脚发软,再也站不住。他将楚琰紧紧搂在怀中,不让楚琰离开更不允许他挣脱,力道之大让楚琰有种自己要被段晖揉碎的错觉。
楚琰痛呼出声,段晖察觉到后放轻了力道,掌心轻轻安抚着他,而后将楚琰带到了床榻上,掀开被褥将两人一起裹了进去。
“你倒是说句话呀?”楚琰心中焦急得不行,他还从没有见段晖这么反常过,总不会是段奕又逃跑了吧?
段晖搂着楚琰的肩,让楚琰的额头抵在自己颈窝里,嗓音沙哑道:“怕你不要我。”
怕你被困在皇城中,怕你割舍不掉大楚的江山,割舍不掉你的亲弟弟,不肯跟我走了……如果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怎么会?我要你的,不怕哈。”楚琰心中疑窦丛生,一手重重抚着段晖的脊背让他放松,心中不断猜测着淳太后会和段晖说什么,可还没等他猜出个所以然,段晖紧皱着眉头,呼吸清浅睡了过去。
楚琰松了口气,小心将偷偷放在段晖怀中的香囊拿了出来,迟疑一瞬后放在了段晖的枕边。他将段晖眉心间的褶皱捋平,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抱着人很久才睡去。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段晖没有到场。鸿胪寺卿禀报突厥使者一行人已经入了关,正往盛京赶来。
段榛端坐于龙椅上,丝毫没有因为段晖的离席慌乱,而是将接待使臣的任务给了楚琰和李衡,让他们和礼部的人交涉准备,不能失了大楚的风度。
二人恭敬答好。
此后段榛又处理了不少事务,不懂便问,颇具王者风范。
下朝后段榛将楚琰叫了过去,开口便问道:“皇兄呢?他怎么没有来上早朝?”眼中的担忧清晰可见。
楚琰忙道:“陛下不必担忧,他只是睡过头了而已。这两天和突厥人交涉,有些劳累罢了。”
段榛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道:“若是玉儿打扰你们休息,朕可以把他接到朕的寝殿住。”
楚琰窘了,忙道:“没打扰!怎么能让玉儿去扰皇上清净呢!”段晖如今正逐渐把手中的权力一点一点放给段榛,他每天要上早课、练武,还要处理政务,比段晖他们还累,怎能再让楚玉过去呢!
段榛叹了口气,道:“到底还是朕不争气,现在有些事还是处理不好,不然便可以多为皇兄分忧了。”
楚琰听后几乎是慈爱地看着段榛,抬手揉了下段榛的头,道:“不着急,皇兄和师父都在你身后呢。”
段榛点点头,但看起来仍是有些郁闷。
楚琰拜别段榛后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去寿康宫,回到含冰殿时段晖正坐在床榻上按太阳穴。
楚琰一身朝服未褪,将手放进被窝中暖了会儿,替段晖按揉太阳穴。
段晖往后靠在楚琰身上,将枕边的香囊放在手中把玩,道:“为何不喊醒我?”
楚琰挑眉道:“你这两天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接着低头吻了吻段晖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