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楚珩公子给他套了个麻袋，揍人的时候故意说当铺的掌柜是宸王……未来的小舅子……”聂臻声音越说越小，低着头不敢去看楚琰的脸色。
楚琰：“……”这坑死人不偿命的混蛋！
不过这样一来，在京城里恐怕每人再敢欺负楚珩了——那些有想法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斗不斗得过狠戾的宸王了。
聂臻说完正事后微微搓着手指，停顿片刻道：“先生，我……”他目光闪避着，有些不敢看楚琰，在楚琰问询的眼神中想了半天，开口道：“等秋猎结束，我能不能去、去帮楚珩公子？”
楚琰有些奇怪，却仍是道：“当然了！我这里有小伍呢，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便是。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去帮二哥了？他这人身边从来不缺人可用的，为人又很可恶，我担心你在他那边会吃亏！”
聂臻脸色可疑地红了大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楚琰疑惑看了他半天，脑中灵光一闪，震惊道：“难道楚珩这混蛋对你下手了？”
惊异之下声音没有控制好力道，立即引来了段晖的注视。楚琰意识到失态，按下心头怒火，道：“这王八蛋真当来了盛京他就是老大了是吧？看我怎么和大哥去说！打断他的腿！”
聂臻见楚琰勃然大怒，更是惶惶然，狠了狠心“扑通”跪地，知错认罚。“先生，是我！是我……强迫了楚珩公子。”他声音戚戚然，像是到现在还没从强迫一事中晃过神，看得楚琰心神一阵抽搐。
楚珩是什么鬼样子他可清楚得很，耿直的聂大哥怕是着了那混蛋的道！
他正要将聂臻搀扶起来安慰一番，却没想到聂臻举手发了个毒誓：“先生，皇天后土在上，我聂臻在此起誓，此生定不负楚珩公子，定会对楚珩公子负责，否则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楚琰没来得及阻止，聂臻已然发了毒誓，不禁有些欲哭无泪——聂大哥啊，你是这样想的，那风流成性的混蛋可不是这样想的啊……
聂臻还在惶惶然看着楚琰，楚琰只好先将他扶起来，暗自决定以后见了楚珩得骂他个狗血淋头！
此刻戚戚然趴在太师府床榻上的楚珩突然打了个喷嚏，震得自己腰疼下*边疼，简直想杀了聂臻的心都有！
谁能想到一个雏会无师自通这些啊！关键还这么猛！可怜小爷从未被小倌压过，竟在一个雏身上栽了跟头！
段晖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走到愤懑的楚琰面前将二人拉开距离，淡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我们现在——”
“主上小心！”招贤本来跟在段晖身后看热闹，余光中却突然瞥见寒光一闪，一只暗箭陡然从东面射出，直直奔段晖而去！
招贤面色当即一凛，迅速自袖中抽出一柄短刃迎了上去，在箭镞还有几十步远的地方精准地将箭撞歪，箭矢嗖一声斜插-进泥土中，箭尾铮铮作响。
段晖在招贤喊出声的那刻便将楚琰护在了身后，聂臻转而守住了与招贤对立的方向，将二人护在中间。小伍这时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同招贤、聂臻形成一个三角的包围圈，冷道：“这些人像是知道我的存在，避开了我的监听范围之内。”
一次偷袭不成，下一刻四面八方无数支箭呼啸而来，纵然三人伸手再好也当不过漫天的箭雨。
段晖被护在中间偶尔解决漏过的箭，慢慢往出口方向挪动。
楚琰跟着段晖已然见多了这些场面，抽出弓箭护住段晖的后背，一边思索道：“难道段奕的目标从一开始便不是皇上，而是你？”
段晖冷道：“箭矢漫无目的，不是训练有素的兵卒，这些不是段奕的人。”
“什么？”楚琰一个分神间，漏过的一支箭直直略过楚琰擦到了段晖的肩膀！
楚琰惊呼一声，发现只是划破了段晖的衣服后松了口气，又道：“那会是谁？”说完这话后楚琰猛然反应过来这些箭不对劲儿！这些箭好像在刻意避开自己！
也就是说，此刻暗杀的人…… 是清平党！
师兄！
楚琰瞳孔猛缩，相比于心中的恐惧更多的是震惊！师兄怎么会突然起了杀心？难道是因为那天撞破了自己和哥在林中亲昵？
不可能！师兄向来是磊磊君子，不可能会因此记恨段晖，一定出了别的事！
“师兄！师兄！快住手啊！”
楚琰陡然扯着嗓子喊出声，愤怒和不甘充斥胸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衡会突然横插一脚，如今精锐兵卒都在皇上身边，哥该如何脱身！他可是连铠甲都没有穿！
就在楚琰喊出口后，面对楚琰这边的箭矢一下撤没了，全部对准了段晖和聂臻三人，显然没有留一丝退路！
段晖对楚琰低喝：“你快走！不用管我们，当心误伤到你！”
“不！”楚琰仍在原地扯着嗓子嘶吼，“李衡！你到底想怎么样！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清平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李衡！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眼见李衡不应，楚琰转向段晖：“哥！让亲兵过来！”
“不可，还有段奕要防。”段晖并没有应，只是往他们来时的方向看了眼——宇文虔，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
这样全方位无死角的攻击纵然是影卫也有顾不过来的时候，一直护着段晖的三人身上已经有了很多伤，虽不致命但体力却是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眼见箭雨攻势没有丝毫减弱，楚琰心一横，挣脱了段晖一直握着的手腕推开面前的招贤，猛然冲出了保护圈之中！
就在楚琰冲出保护圈的一瞬，躲在林中深处的李衡猛然推开几个手握弓箭的私兵，迅速下令道：“停止攻击！”
段晖在楚琰挣脱的一瞬间嘶吼而出，不顾身后紧追不舍的箭矢往前一个猛扑，撞倒楚琰将他抱在怀中护住，两人随着这冲劲一起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呼啸而至的箭雨顷刻而至，段晖沉着脸反手接住一支箭打落面前几支，而后带着楚琰就地一滚，避开箭矢密集的地方！
这瞬间聂臻他们已经赤红着眼冲到了两人面前，一齐出手将两人腿部的箭矢挥开，纷纷跌落。
即使这样段晖还是被箭扫到了小腿，划了一条三寸的伤痕。
箭雨此刻已然停止，楚琰几人皆是狼狈不堪，聂臻他们更是被这番攻击打得精疲力尽，握着长枪长剑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着。
这显然是想耗尽他们的气力，再来包抄他们！
段晖丝毫没有去管包围上来的人，一把将楚琰从地上拽起来，见他没有受伤后才又转向神色复杂的李衡。
不待段晖开口，楚琰红着眼怒吼道：“李衡！他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容不得他的存在？你还想他怎么样！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的私心？我真的没想到，我一直敬仰着的师兄，居然是这么一个小人！”
李衡敛去了双眸中的痛楚，再睁眼已经是冰冷一片。“楚琰，你明明是清平党人，为何假传情报给宸王党当细作？又为何站到了佞臣的阵营中？你，该当何罪？”
楚琰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向光明磊落的师兄，半晌胸膛起伏怒极反笑，仰头嘶吼着笑，像是要将胸中所有的郁气吼出！
“细作？”他的声音已经接近半哑，几乎全靠气音吼出来。“李衡，你说这话，不心虚么？为什么你没有带全部的清平出来？请问，你身后这么多清党，本官的平党去哪了？”
李衡闻言身形虚晃了一下，被一旁的赵青扶住。
楚琰森寒地看着李衡，眼中的愤恨和痛楚深深刺进李衡心里！
宇文拓临走前托人给楚琰带过一句话，那句话便是：清主肃清，平主共处，曦当自勉。
两派的矛盾迟早会激化，楚琰接到宇文拓的口信时并不相信清平会分离。
而现在……
楚琰蓦地往前走了几步，李衡的眸光随着楚琰怒极的这几步动了动，一直紧盯着李衡的段晖当即拉住楚琰，道：“没关系，你的平党，孤会给你找回来。”
李衡见楚琰停住了脚步心急如焚，挥手让士兵逼近，聂臻三人立刻横剑于胸，剑拔弩张。
双方对峙间，赵青向李衡耳语道：“相爷，动手吧。有段晖在，我们控制不了楚琰的。”
李衡骤然怒喝道：“你闭嘴！”
他转而面向楚琰，声音里满是颤动的恳求：“小琰，到师兄这里来好不好？师兄不想伤你！你相信我，我保证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我们要的，是这盛世太平，百姓安乐！这是我们的初衷啊！一切过后，师兄会还你一个完好的段晖，好不好？”
楚琰闻言只是笑，先是低声笑，后是仰天大笑，笑得泪流满面。“师兄啊……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做选择呢……”声音悲怆，已然发不出清晰的声响。
段晖轻轻将楚琰拢在怀里抚摸他的后背安慰他，即使到了受伤被困在这一方寸之间，几乎任人宰割的境地，他的锐利气势也分毫未减，仿佛他才是这场截杀的操纵者，并且是一个胜券在握的操纵者。
“呵……”段晖看着李衡讥讽出口，字字诛心。“你以为杀了本王之后，你能对付得了他？孤知道你忌惮宸王亲兵，可你只看到了表象，为何看不到那刀枪指向的是谁呢！”
李衡被段晖的话镇住，踉跄了一步死命盯着段晖！
难道这亲兵竟不是用来逼宫，而是用来截杀段奕的？
他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围困他们这么长时间了，但山脚仍没有一丝一毫异动传来！而刚刚自己将宇文虔支走的时候，宇文虔也是神色焦急独自一人离开，根本没有让御林军离开皇上半步！
段晖见他魂不守舍眼珠颤动便知他已经明白了大半。这个蠢货！非得让他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说得这般明白么？
李衡颓然后退，正欲将他们放走时，赵青突然站在了李衡的身前扬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李相过于重情重义，这坏人，还是由他做吧！
赵青自以为大义凛然将这个命令发出，李衡正精神恍惚着没能迅速做出反应，等反应过来时士兵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废物！”
段晖咒骂一声将楚琰护在怀里，正欲召集潜在暗处的小队亲兵时，一身铠甲的宇文虔仿佛神兵天降，手握长剑直冲地面而来！
眼见着一个小兵要对段晖出手，宇文虔于半空中猛然将长剑掷出，长剑带着破空的呼啸声疾驰，瞬间刺破了那人身上的铠甲，当胸将人刺穿钉在了地上，鲜血飞溅了近处之人一身！
那小兵骇然之下双眼暴凸，浑身不断抽动着，想要开口求救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手脚震颤一阵后维持着惊骇的神色没了气息。
只听一阵喀啦的声响，最前面的一圈人惊恐之下本能后退，将被围困在中间的五人露了出来！
宇文虔一身重甲轰然落地，激起尘土飞扬。他单膝跪于地上，直直看着被围在清党之中的李衡，满是血丝的眼底是压制不住的熊熊怒火！
对上宇文虔目光的那一刻，李衡面色惨白想张嘴说些什么，嘴唇哆嗦了下，两个字无声脱口而出：“子衿……”
两人之间隔着银甲铮铮的层层兵士，隔着嘈杂混乱的惊呼喊叫，隔着不同党派的思量考虑，隔着各为所属的心之所向……宇文虔根本听不到李衡的声音，但他听懂了李衡无声叫出的那两个字。
宇文虔低着头自嘲一笑，手握剑柄将自己撑起来，而后面无表情骤然将剑拔出，带出已死之人的淋漓血液，直直指向了清党中的李衡！
李衡呼吸一滞，就这么望着挡在段晖和楚琰身前、满身身戾气的宇文虔。
赵青被眼前一幕惊住，此刻陡然喝道：“都愣着做什么？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人而已！”
李衡猛然反应过来，大吼道：“都给本官住手！”可此时已经混乱成了一团，根本没人在意也没人听到李衡的话！
赵青之前有底气和他们叫板完全是因为他们没有任何防护，可现在又来了一个全副武装骁勇善战的宇文虔，就不得不考虑退路。
他扶住直勾勾盯着宇文虔的李衡，道：“相爷你先走！这里交给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