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闻言皱眉，道：“小琰，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清平中。”
楚琰正色道：“师兄，我没有。我认真考虑过这件事。”
“我们一直以来对于段晖的认识有些偏差。近来我跟在他身边才发现，段晖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是很暴躁易怒，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温情了。他对榛……他对皇上其实很好，他想取而代之也不过是见榛儿年岁小，怕——”
“楚大人。”赵青打断了楚琰的话，“我们并不想听你说段晖的为人怎么样。人心都是会变的，你能保证这些不是他故意做给你看的么？再说了，就你们的关系而言，您的评价……恐怕也没有那么公正吧？”
李衡看了赵青一眼：“赵青，莫要乱说。小琰对于段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大人，那能是什么样？楚大人自从跟在段晖身边后只向我们提供了他兵变的信息，就这一点不也是假的么？段晖根本就没有真的兵变，反而我们清平现在暴露在了康王、宸王的眼下，您不能因为他是您的师弟就偏向于他吧？”
李衡：“在清平的事情上，李某从来不会偏向于任何一方，有事说事，我们共同讨论其可能性。赵青，你怎么连这些基本的都忘了？”
赵青在李衡这里吃了瘪，低下头不说话了。
李衡接着道：“所以小琰主张？”
楚琰深吸一口气，道：“给他一个机会。”
他又加上一句：“我会继续看着他的。”
众人沉默不语，几道异样的目光落到楚琰身上，很快又移开。
说是不带私人感情，会有多少人信就是另一个方面了。
每次例会宇文拓几乎都是透明人，从头到尾只听不说，毕竟自家幺儿在宸王身边，说多了反而不好。
可这次他一反常态，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可否听我一句？”
李衡精神一振，道：“宇文将军请讲。”宇文拓历经两朝，看事情总会有他们想不到的一面。
说到底，清平还是太年轻了。只有满腔孤勇志向，见识经验还是太少。李衡从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你们在乎的是要不要从现在便开始对付宸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宸王党被打压得不能翻身，康王党又该怎么办？我们有信心能斗过不显山不露水的康王么？”
众人一愣。
“如今三方势力对峙，看似康王党最为弱势，这其中到底是因为康王党害怕清平，还是因为段奕顾忌段晖？而今之际，恐怕维持这种局面是最好的选择，直到清平有能力扳倒其中一方。”
李衡沉思，末了道：“奉茶吧。”
清平的例会一般会围绕一个问题展开，各抒己见后奉茶环节便是唱票环节。
楚琰有些紧张，清平一向对段晖颇为不满，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自己和师兄意见相左的情况。
唱票的最终结果还是出乎楚琰意料之外的，两方持平。这其中宇文拓的话肯定起了不小的影响，楚琰感激地冲宇文拓点点头。
等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后，李衡留住了楚琰，并吩咐小二上了些饭菜酒水。
“师兄，我——”
“不必说了，宇文拓将军说的在理。”李衡仰头饮下满满一碗珺白，看起来郁气郁结于胸，很是憋闷。
这样落寞的师兄是楚琰不曾见过的，他决定坦白。
“师兄，段晖他……是我哥。”
李衡闻言怔愣地看向楚琰，拿着酒壶的手不自觉用力，看起来指节苍白到快和白瓷酒壶一样了。
“是……你小时候的那个……哥哥？”
“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李衡苦笑一声，道：“恭喜你啊小琰，终于找到自己的亲人了。”既是亲哥……情有可原。
小琰和他亲近也……情有可原。
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松了口气，李衡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于是没有开口，只为两人斟上了酒。
李衡举起碗和楚琰的碰了碰，感慨道：“血浓于水，是该护着自家人。”
楚琰在心里挣扎半天，还是选择说实话。
“段晖他不是我亲哥。”
“你说什么？”李衡猛然站起来，将身后的靠椅都掀翻在地。“段晖他……不是你亲哥？”
“对，他虽然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哥哥，但也不是我亲哥。可能我这辈子也别想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了。”楚琰抿了口酒，轻笑道，“不过没事，能找到他我已经很知足了。”
李衡看起来很是不安，来回在茶肆里踱步，最终一把握住了楚琰的手。
楚琰一惊，下意识甩开。
“你——”
“小琰，别在他身边了好吗？”
李衡几乎恳求的神色让楚琰心里颇不是滋味，可是师兄的这份感情，他真的无法给与回应。
“师兄，我肯定是要在他身边的。”楚琰起身为李衡斟满了酒，“你我二人情同手足，小琰自小便把你当作亲哥看待，现如今我找到了段晖，你不也应该为我高兴吗？”
“我——”
“就算是找到了我哥，你也依旧是我师兄啊。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楚琰微笑看着他，那眼中意味深长的目光差点让李恒产生了楚琰知道他心思的错觉。
“等以后小琰成亲了，孩子还要叫你伯伯呢。”
李衡仿佛被最后一句话抽空了所有精力，一下瘫坐在椅子上——是了，他和小琰之间的距离从来都不是段晖，而是小琰不喜欢男子啊……
李衡闭眼苦笑，嗓音发干发涩：“是啊，我……永远是你……师兄，不会变的……”
楚琰见他这样也不好受，正要劝他几句时，雅间自外侧被打开。
来人是皱眉的段晖和惊慌的宇文虔。
“哥、哥，宇文小将军，你们怎么来了？我和师兄是吃、吃饭……”
段晖走到楚琰身前揽了他一下，道：“我知道，不必紧张。”
宇文虔径直来到李衡面前，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李衡刚刚喝酒喝猛了，眯着眼看了眼宇文虔，冷哼一声别开了脸闭目养神。
段晖道：“吃好了么？”
楚琰点头——眼下这情况就算是没吃好也得走啊！
段晖便带着楚琰要走，楚琰挣了一下，道：“师兄醉了，我们先——”
“不用管，有子衿呢。”
楚琰回头瞄了一眼，正看到宇文虔单膝跪地为李衡整理衣衫，眼中深情浓得化都化不开，像是要将人溺死在里边……
楚琰抬头看向段晖。
段晖：“这下放心了？”
“嗯，走吧。”
小琰不是良人，师兄，你看看眼前的宇文子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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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虔本来以为会被宇文拓留下揍个半死的，结果朝堂上乱作一团时老将军溜得比谁都快，一眨眼便找不到人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李衡和楚琰。
他无心它顾，去了含冰殿找段晖。
榛儿也在，正伏在案几上读《治国通要》，前朝贤相的著作，上面还有一些楚琰的小注。
宇文虔瞄了一眼小字，笔锋潇洒飘逸，内容浅显易通。
段晖坐在下座品茶，还能看到手微微颤抖。
宇文虔皱眉：“杨青配的香粉呢？”
“早上起得急，忘了。”
宇文虔便自书架上拿了一个新的递给他，道：“这几天劳神伤力，还是配着点好。”
段晖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
“老头儿和君同，还有你家那位，不知道去哪了。”
“皇城外，小伍跟着阿琰呢。”
“你跟踪他？”
“从我答应阿琰不登基那刻开始，小伍便只是保证他的安全而已。”
宇文虔啧了两声，道：“你对这小书生可真是牺牲颇多啊。”
“多说无益，这么久了，和我一同去接他们。”
宇文虔一路心有戚戚，想当初高高在上的宸王殿下何等威风，却被这么个狡猾的毛茸茸小狐狸给栓住了心，甚至于连多年的谋划都能放弃，真不知该说段晖是真性情还是真傻。
两人到茶肆的时候小伍说除了楚琰和李衡外其他人都走了，两人登时不淡定了，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发现李衡和楚琰分坐在两侧，这才稍微放了心。
宇文虔来到李衡身边，发现他脸色不正常地红，皱眉闭眼仰头靠在椅背上。
李衡眯着眼瞥了宇文虔一眼，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宇文虔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握了握拳单膝跪地，替李衡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襟。李衡闭目养神，宇文虔没有去打扰他，便在一旁守了他一个多时辰。
李衡悠悠转醒的时候感到头疼欲裂，睁眼便看到宇文虔担忧地看着他，对视的那一瞬还有些怔愣。
与宇文虔首先移开了眼神，道：“最近我不能跟着你了，我爹来了京城。”
李衡嗤笑一声：“可不是，我们的宇文小将军还是他爹爹怀里的乖宝宝呢，当然不敢让宇文将军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
李衡仰躺在椅子上，眼角湿红一片，此刻眯着眼懒洋洋嘲讽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勾人。
可宇文虔什么心思也没起，只觉得心疼。
李衡眼中的痛楚也是显而易见的，他甚至怀疑李衡是不是对楚琰说了什么被拒绝了。
他同样伤心，却不敢问。
李衡不会说的，而宇文虔也怕见到李衡伤心，毕竟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于一个拥抱对李衡来说都是多余的。
“有马车么？”
宇文虔：“什、什么？”
李衡冷着脸要起身，宇文虔赶紧扶住他。
“有的。要我送你回去吗？”
李衡冷道：“难道要李某四仰八叉地爬回去？”
宇文虔一噎，同时也发现李衡醉得不轻，虽然还有意识，但几乎不能自己走路。
见他走地实在费劲，宇文虔心一横，捞起李衡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沉稳出了门进马车。
一路上虽有人看却也没有人太过关注，毕竟人喝醉了什么样的没有？只有店小二脸色一言难尽——那被抱着的可是当今丞相啊……
宇文虔刚把李衡放到马车的软垫上，迎头便被打了一巴掌。
他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见李衡气急败坏道：“宇文虔你大爷的！这是我的地盘！你怎么能抱我出来？让手下的人看了怎么想？”
宇文虔这才发觉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李衡难堪，垂着头任由他骂。
李衡骂着骂着突然就没声了，宇文虔抬头看，发现他已经睡了过去，表情都还是怒极的。他薄唇紧紧抿着，英气逼人的眉峰此刻皱到一起，脸颊不知是因为气得还是醉得，不正常的红，耳垂也是红的。
宇文虔看了一会儿，吻了吻李衡的额头。
回丞相府的路上颠簸不平，宇文虔见李衡睡得不安稳便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到丞相府时，他提前将肩膀挪走，省得李衡看到又要骂人。
相府的小厮见到是李衡后要来扶，李衡突然道：“不用你，让宇文虔来。”
小厮小心地看了眼宇文小将军，唯恐这位暴脾气的小将军当场发怒，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宇文虔很是兴+奋地将李衡搀扶进了府。
在小厮的指引下，宇文虔将李衡安置在他的卧房，还笨拙地给李衡擦了擦脸。
宇文虔在床边的案几上放了杯水，又嘱托小厮煮好醒酒汤备着。
李衡突然道：“小年你出去吧，今天不要让任何人来后院打搅我。”
小厮连忙称是，退了出去。
宇文虔暗叹一声，这是要赶人了啊。
他正要起身离开，却被猛地扯住了衣襟往床上拉去。
宇文虔大惊，双臂堪堪撑在李衡脖颈两侧才没有压上去。
“你——”
李衡神色恼怒，用唇封住了宇文虔的嘴。
宇文虔后知后觉大喜，迅速撬开了李衡的双唇与他吻得难舍难分，等两人都气喘不已的时候，李衡突然将他往后一推。
宇文虔：“嗯？”
李衡：“走。”
宇文虔：“……你这是……”
李衡怒道：“以前不是翻墙翻得挺利落？”
宇文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匆匆忙忙离开，还在院子里欲盖弥彰一样高喊“我走了啊”。
李衡简直被他气死！
一刻不到，宇文虔去而复返，一进卧房的门却猛然停了下来。
李衡：“……”
宇文虔挠了挠头，道：“我、我……还是走——”
李衡一言不发掀开被子下了床榻，捏住宇文虔的下巴吻了下去！
宇文虔知道他心里憋闷，故而用吻安抚着他，耐着性子温柔一些。可李衡却双手在他身上到处惹+火，甚至开始解他的腰封。
宇文虔气喘着握住李衡乱摸的手，沙哑道：“君同，你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