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帐中,楚琰半跪在地,挡住楚玉好奇的目光为段晖处理小腿上的伤口,伤口不深,却不好让楚玉看见。
等处理好后,楚玉往前探了下脑袋,见鱼洗里的水已经泛了红,指着道:“绿豆汤。”
楚琰哭笑不得,抬手打了下楚玉的脑袋,让他去别处玩。
段晖却将楚玉拉至身前,双手自楚玉腋下穿过,将他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楚琰正要出去将血水倒掉,看见后轻叱道:“他都这么大了,你快放他下来,当心碰到你的伤!”说着便要去捞楚玉。
段晖侧身躲过楚琰,淡道:“小伤而已,和他玩会儿。”
楚琰听后动作随之一顿——他从没有听段晖说过“玩”,而且是以这样轻松的姿态。
段晖许久不见楚琰动作,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楚琰对他展颜一笑,嗓子已经恢复了些。“没什么,你好久不带他,这两天他看你的眼神都可怜巴巴的。”
段晖思索片刻,转而对着楚玉的额头亲了口,惊得楚琰脚下一个趔趄,摔出了大帐。
段晖:……
楚琰摔出去时正好扑到了前来探望兄长的段榛脚边,段榛眼见楚琰左脚拌右脚,正欲提醒他时,楚琰已经惊呼一声给段榛来了个伏地叩首。
段榛抬手扶额,不忍直视。
楚琰抬头,一双素白的靴子和绣有金丝龙纹祥云的袍角映入眼帘。
楚琰:“……”
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面色通红道:“皇、皇上,你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段榛握拳轻声咳了下,带着笑意道:“这不是还没来得及通报,便见皇嫂嫂给朕行了如此大礼。”
楚琰:“……啊哈哈这样啊……我、我先去倒水……”说着就要跑。
段榛无奈扯住楚琰的衣袖不让他走,对着早就骨碌碌摔出老远的鱼洗挑了下眉,笑道:“看来是不必了。”
楚琰:“……”
这下简直是丢人丢到了家,楚琰被戳破后反而不那么窘迫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拍掉泥土,强自镇定掀开帐门道:“皇上请。”
段榛笑眯眯看着楚琰,心道皇嫂嫂好可爱,怪不得皇兄这么喜欢他。
就是不知道小玉儿以后会不会也这么可爱?
段榛心中杂七杂八乱想一气,进了大帐后首先看到了在榻上玩闹的两人。
小玉儿正在内侧扮鬼脸翻跟头,皇兄则斜倚在靠枕上,双腿交叠看着楚玉,嘴角勾起。
楚玉咯咯笑的间隙一歪身子猛地压在了段晖的肚子上,楚琰和段榛顿时有些心惊,生怕段晖一个不耐烦将楚玉掀了下去!
于是楚琰和段榛再也看不得热闹,迅速往前走近,一个人抱走了楚玉,另一个按住了段晖将要抬起来的手。
段晖:“……”
被段榛抱在怀里的楚玉有些懵,看了半天自己面前的人后“吧唧”一口亲在了段榛侧脸,接着便要去捏段榛的脸:“小叔叔!”
段榛被他扯了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也不怎么在意,笑着在楚玉脸上捏了把,反倒是跟在段榛身后的李公公吓得肚子上的肥肉抖了抖——天子颜面岂是一个黄口小儿可以揉搓的?
李公公小心看了眼皇上——杏眼微眯嘴角含笑,好叭,皇上开心就好……
段晖动了动被楚琰扣着的手,问道:“做什么?”楚琰还没答话,段晖悠悠道:“现在可是白天,孩子还在呢。”
楚琰闻言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然缩回了手,如果不是还顾忌着段榛在,他估计会一蹦三尺高!
宸王殿下不要脸的功力简直要炉火纯青了!
段晖见楚琰害羞的模样心情大好,对段榛道:“皇上在百官前做得很好。”
段榛彼时正和楚玉互相揉着脸玩,听到段晖说话后悄悄住了手,美滋滋道:“嘿嘿,谢皇兄!”
没想到段晖这下却直接皱了眉,道:“别学你皇嫂笑,忒傻气,天子颜面何在?”
段榛:“……”真不知皇嫂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楚琰这下在自己徒儿面前的脸面丢了个精光,咬牙切齿道:“段慕宸!你到底想怎么样!”
然而这点气性在别人眼中实在是不够看,反而像是炸毛了的猫咪,叫人想揉两把,连李公公都忍不住掩面偷乐。
段榛见他真的生气了,忙道:“皇嫂不气,皇兄说笑呢。他的伤怎么样啦?”
楚琰气鼓鼓道:“不知道!”说罢兀自去给段榛煮茶了。
段晖也不去哄,只嘴角勾着看楚琰怒不可遏的背影。
几人坐在一起喝茶,段晖嘱咐段榛秋猎期间万事小心,不可离开御林军,段榛一一应下,而后段晖百无聊赖间开始考问段榛的兵法政论,直把段榛问得心虚冒汗,如坐针毡。
这时守卫自外间通报宇文将军到,段榛赶紧找了个借口牵着楚玉出去了。
宇文虔进账后毫不见外自己倒了杯茶饮下,对段晖道:“你腿上的伤没事吧?”
“小伤。”段晖示意门口候着的宫女下去,才道,“李衡呢?”
宇文虔握着茶盏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下,道:“放了。我……”
段晖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若今日伤的是焕曦,孤必然要让他付出代价。”
宇文虔闻言低了头,轻声道:“今日之事是我的错,轻信了他的话……亲兵的事……大概也是他从我这里知道的……”
段晖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事情了结之后,你自己去军中领罚。”
宇文虔这才好受点,重重点了下头。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道:“我审问过猎场主管了,君……李衡他们召来的兵是从侧门进来的,主管听了李衡的命令,欺上瞒下,已经被我罚过了。”
段晖点点头:“段奕那边怎么样?”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知道了,怪就怪在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一整天真的在王帐里没有出来,也没见什么人进去过。”
楚琰听后若有所思道:“这么安静才是怪事……围猎期间加强警卫,让兄弟们辛苦些,务必要保护好皇上。”
宇文虔道声“明白”。
三人正猜测着段奕会什么时候动手,外边却是传淳太后到,三人赶紧起身,去大帐门口迎接太后。
段晖首先出去,在看到淳太后身边的江婉儿后眉心微蹙,而后才行礼。
宇文虔和楚琰自然也看到了江婉儿,前者稍显疑惑,后者却是有些头疼——某人今晚怕不是又要疯……
段晖将他们让进来,楚琰则唤来了宫女重新煮茶,上了点心。
淳太后问过三人的状况,见都没事后才放下心来,又不免试探道:“慕宸,李衡那孩子,倒是一心为君。”
段晖抿了口茶放在案上,示意楚琰亲自倒茶,见楚琰很是自然给自己斟了茶,才道:“本王明白,母后不必担心。”
淳太后便点点头,接着牵了江婉儿的手来,笑道:“婉儿常在后宫陪我,哀家这一来她在宫里也没个伴儿,便将她一起带来了。”
一个前朝的遗公主,可见在宫里的日子会有多难过。楚琰刚要答话,段晖却突然在案几底下握住了楚琰的手,在他手心中勾了勾。楚琰脸色蓦地抽回手,脸色红红不说话了。
淳太后在一旁看得真切,掩嘴偷乐。
江婉儿却像感受不到段晖的敌意似的,自己端了茶盏来到楚琰面前,笑道:“小女子敬仰楚太傅的才学已久,上元节有幸见过一面,不知楚太傅还记不记得?”她没有自称是公主,不托大没架子,说话让人如沐春风,让楚琰对她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不过段晖吃人的目光就在身旁,楚琰没敢露出结交之意,只是端了茶盏淡淡道:“自然记得。楚某曾有幸读过公主的诗文,文辞之精妙,楚某甚为钦佩。”
江婉儿温和一笑,道:“太傅谬赞了,婉儿才是对太傅和宇文将军的墨宝敬佩不已呢!谁人不知,如今二位的墨宝在盛京可是隐隐有超过谢无忧的迹象。不知——”
段晖听不得二人你来我往互相夸赞,不顾礼节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语气间多有不满。
“母后,篝火集会快开始了,本王陪您一同去看看吧。”
淳太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掩面偷笑道:“哀家看婉儿和小琰还挺投缘,不若我们先去,让他们俩再聊一会儿?”
宇文虔自打淳太后来了便在一旁当自己不存在,听见这话后猛然呛咳起来,默默为楚琰祈祷片刻,祈祷楚琰今晚不会被段晖欺负得很惨。
楚琰小心翼翼看向黑脸的段晖,心中哀嚎一声,心道太后您就别跟着添乱了!赶紧起身道:“不不不!楚某怎敢扰了太后和公主的兴致?我们还是一同去吧。”
淳太后看了眼段晖和江婉儿,乐道:“那行吧。”
几人行至篝火阑珊的地方时,楚琰刻意避开了和江婉儿挨着,转而到了段晖的外侧,讨好似的勾了勾段晖的手指。
片刻后,段晖面无表情答着淳太后的话,握住了楚琰的手和他十指交扣。
宇文虔在一旁看得真切,暗自笑话楚琰的怂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