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琰从脚后跟一直红到了头皮,简直像是整个人被煮熟了一样,实际上也差不多了,他现在感觉自己臊得头晕眼花两耳嗡鸣。
而段晖,全程没有再看楚琰一眼,连个余光都没给他便拿了纸条出去了,只有僵直的脊背和动作能让楚琰清晰地意识到,他哥刚刚真的看到了呃……
轰一声,楚琰整个全都熟透了,他深吸了口气,把自己闷在了水里……
等楚琰磨磨蹭蹭洗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澡才穿好衣服出去时,段晖正在书房处理事情,手边放了碗什么热气腾腾的汤水。
他在蜀郡并不是只帮着楚琰赈灾,一些不是很急却必须要他处理的军务或者政务都会有专门的影卫八百里加急给他送过来,费了这么大劲儿还要送来的,自然便是李衡处理不了的或者没有权力处理的,都是棘手而麻烦的事。
段晖此刻便紧皱着眉心看奏折,不时批阅着什么。
楚琰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再冷静,貌似坦然地进了屋。
段晖听到他的脚步声后批注的手顿了顿,抬眼对视两人都有些游移目光。
“嗯……师兄带了什么来?”楚琰讪笑着擦头发,巾帕被他捏得皱皱巴巴。
段晖注意到楚琰的头发还滴水后走到他身边,伸手拿了衣架上一块厚实的布料替他擦:“京中有人弹劾你。”
楚琰想把布料扯回来自己擦却没有抢动,于是便由着段晖动作,自己寻了木椅坐好方便他动作。
“这么快?他们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啊,这才几天就传到盛京城去了。”看来他们的耳目爪牙在巴蜀还不少。
段晖淡淡应着,又道:“还有一件事,张诚要来监察。”
楚琰一下坐直了身子,道:“我都忙晕了,大牢里可还关着张源呢!那怎么办?不然趁张诚没来我们上大刑逼供?”
段晖却道:“先不动他,你觉得会有什么事是严重到需要本不该属于他职责范围内的礼部尚书亲自来巴蜀呢?”
楚琰顺着段晖的话道:“除非康王需要他这个级别的官员来巴蜀做什么事,并且这件事已经严重到了即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儿,康王还是得铤而走险。”
他眼前一亮,猛地起身却忘记了自己的头发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当即痛得哀嚎一声。
段晖无奈松手:“你慢点。”
楚琰捂着头皮兴奋道:“莫不是这里有他贪污的证据,更甚至他的钱财在这?”
段晖摇了摇头:“暂时不清楚。自从我发现国库的账簿不对时便派人将宫中、军中的开销、账册全部暗中清查了一遍,发现军队的饷钱和吃穿用度也与账簿上相差甚远。如果此事皆为康王所为,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贪图钱财到这种地步。”
楚琰沉思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段晖给他擦头发时不时按摩头部让他有些困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段晖见他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便放开了他,自案几上端了那碗汤水递给他。
楚琰看也没看抬手便喝,入口微辣带着一股姜味才发现这是碗姜糖水。
姜糖水即使放了糖还是很难喝,楚琰清秀的五官皱成一团,仰头把它当药喝了,才道:“怎么给我喝这个?好难喝。”
段晖不答,楚琰以为他没听清,便又问了一遍。
段晖将书房的灯灭掉,在一片黑暗中声调微扬,满是揶揄。
“光着身子还乱跑,冻坏了怎么办?”
楚琰闻言脸上又腾一下着了火,火烧火燎般迅速逃离了书房。
段晖自一片黑暗中眼前又出现了楚琰湿漉漉的身子,登时感到一阵躁乱。
这股躁乱来得莫名其妙,段晖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并迅速清空了脑子里楚琰的身影,眼底神色昏暗不明……
从盛京城到巴蜀最迟也要十天半个月,楚琰接到李衡的消息时张诚估计已经出发,可当五天后陈家安将微醺的楚琰从茶话会上揪回县衙时,楚琰还是有点蒙。
这人被火烧屁股了吧,居然来得这么快!
礼部尚书张诚微微对着楚琰拱手,颇为傲慢道:“楚大人,别来无恙啊。”
楚琰和乡亲们正玩得高兴,段晖不许他喝酒,他便饮了一丢丢,此刻看到的张诚都是带重影的。
楚琰揉了揉不甚清晰的眼,指着一身华服的张诚道:“猴子穿新衣——假正经!”
陈家安闻言猛地上前捂住了楚琰的嘴,对脸色彻底垮掉的张诚赔笑道:“楚大人喝醉了酒,撒酒疯呢!大人别放在心上。”要命了这祖宗!这人本来就是调查你的,你居然还骂人家是猴子!
张诚冷哼一声,道:“百姓于水火之中沉浮,楚太傅这刺史做得好啊,自己喝酒玩乐,不管百姓死活。”
这时有人自身后冷道:“好狗不挡道。”
张诚闻言简直火冒三丈,正要喊人将这胆大包天谩骂命官的人抓起来时,赫然发现这人正是宸王殿下!
段晖一身便服自院外而来,手里还拿着一坛酒,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张诚嚣张的气焰顿时散了大半,赶紧给他让开路行礼。
段晖直接忽略他抬脚往屋内走,把被陈家安捂着嘴不断挣扎的楚琰拉到自己身边,不悦道:“不是说过再不准喝酒么?”
楚琰仰头对着段晖笑:“就喝了一丢丢。”说着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丝距离,在段晖眼前晃啊晃。
段晖一把将楚琰的手握在掌心,吩咐陈家安去熬醒酒汤,全程没有看弯着腰行礼的张诚一眼。
陈家安灰溜溜地去了,走到门口颇为同情地看了张诚一眼。
等陈家安将醒酒汤都拿来,那位从朝廷来的命官还在门口弯着腰哆哆嗦嗦撑着,脸上已然痛苦万分。
段晖接过醒酒汤让楚琰喝下去,仿佛这才看到张诚一样。
“堂堂礼部尚书不在京城待着,倒是对着这小县城上心得紧呐。”
张诚腰疼得不行,可还是得颤颤巍巍答话:“宸王殿下忧国忧民身先士卒,下官自当以宸王为榜样。”
段晖冷哼一声:“县衙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们住,自己想办法。”
这就是能起身了,张诚扶着腰颤颤巍巍起来,道声“多谢宸王告知”,赶紧扶着老腰溜了。
等张诚走后,一直装醉的楚琰悄悄探了个头往外看,什么都还没看到呢便被段晖给推了回去。
楚琰自知理亏,讪笑着摸了摸鼻子:“真的就喝了一点点,你看我身上都没有酒味。”
段晖皱眉:“我只是离开这么一会儿你便偷着喝,就这么馋酒?”
“你不准我喝嘛,每天看他们把酒言欢,我馋都馋死了!”
段晖叹了口气,道:“桌上是一坛上好的梨花白,不怕醉的话,我今天陪你喝个尽兴。”
楚琰对着段晖坏笑:“拖延张诚查案的时间?”
“不喝便罢。”
“喝喝喝!能和宸王殿下一醉方休,下官求之不得!”
自打来了巴蜀,楚琰几乎是滴酒没有沾过,一来赈灾事务繁重,二来段晖盯得紧。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光明正大喝上一场了,楚琰当然得把握住机会!
于是刚刚找到一个小破客栈,正打算好好休息的张诚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叫去了小院。
院里放了一桌饭菜和清酒,张诚盯着那惨淡的吃食不想动,小伍便道:“张大人还是快些用饭吧,难道还想拂了摄政王的面子不成?”
段晖根本没搭理张诚,倒是楚琰对着张诚笑了笑:“张大人,巴蜀就这么困苦,您多担待,这接风宴是惨淡了些,但总好过没有对吧?”
宸王就在一边,张诚只能赔笑着说无碍。
一顿饭吃得张诚差点没噎死,酒是农家自己酿的高浓度米酒,饭菜也实在难以下咽,他便只好一个劲儿喝酒,不一会儿便有些晕。正要起身告辞时,楚琰突然拉住了他。
“哎哎,张大人这是要去做什么?来来来,今儿个好不容易宸王殿下允许我喝尽兴,下官敬您一杯。”
张诚赶紧起身,举杯和楚琰对饮,只想着赶紧敬完了酒离开这凄惨的鸿门宴。谁知楚琰千杯不倒,一杯接着一杯灌他,自己眼前这坛米酒都下了大半也不见楚琰醉。
张诚赶紧摆摆手,道:“不行了,我得歇会儿……”接着便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楚琰打了个饱嗝,苦着脸对段晖抱怨:“这人怎么这么能喝,我喝水都喝饱了……”
段晖看了眼他圆滚滚的肚子,带了些笑意道:“那便迟一会儿再吃饭。”
小伍闻言机灵地把早就做好的饭菜热上了。
楚琰走到张诚身边踢了踢他的腿,见他还在睡便使劲儿晃,直把他晃得迷迷瞪瞪醒过来。
“本官问你,此次来巴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张诚眯着眼,嘿嘿笑道:“我呀……不告诉你!呸!你个贱蹄子!美人计也不管用!打死我都不会说的!”
楚琰:“……”
他正要抬手给他两巴掌让他清醒些,段晖自一旁突然出声:“张诚,你且看本王是谁?”
楚琰闻言猛地看向段晖——这声音居然和段奕有八九分像!不禁默默对他哥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