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琰一直睡到了接近中午，等他一个激灵从床上醒来时发现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周遭静得不像话。
“哥？慕宸哥？”
楚琰从自己房里找到段晖房里，一个人也没有看见，不禁有些慌乱起来。
正急得不行的时候，小伍突然自院子外走来，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
“楚大人，别着急。主上去视察了，这会儿刚走不久。”
楚琰急道：“不是说好了我们一起的么？怎么今早都没有叫醒我？”
小伍将食盒放到屋内桌上，笑道：“主上说你最近太累，让我不要叫你，还特地嘱咐我告诉院子周边的人不要吵，让您睡个好觉。您也别急了，以后可有的忙呢！楚大人先吃饭吧，这是主上吩咐我一直热着的。”
楚琰望向饭菜，有清粥、咸菜、窝窝头和一个白水鸡蛋——在这里已经是不错的一顿了。
楚琰坐下慢慢吃着，突然意识到小伍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小伍，这些天你还好么？”
小伍笑道：“回大人，小伍很好，不必挂心。上次是因为我的疏忽才会出那样的事，应该受罚。”
楚琰叹道：“哪有什么该不该……算了，和你们这些人说不清楚，我还是吃饭吧。不过，下次再有这种事先别这么快认错，你好歹让我给你求求情。”
小伍笑而不语。
吃过饭后楚琰便让小伍带他去找宸王，两人从陈家安为他们准备的院子往南走了一段路，拐角处便是一处施粥点。
此刻俨然中午，那里正有不少人在围着。
楚琰一眼便瞧见了粗布衣服的段晖，正要喊小伍时却发现小伍已经不见了。
他耸了耸肩，自己走到了段晖身边。
两人正处在一个拐角，面前便是县衙搭建的简易凉棚，这下离得近了楚琰发现围着的人基本都是直接睡在这里的，地上有很多草席棉被，已经脏乱不堪，几乎将这处都堵满。
凉棚里边有拿着长木仓的士兵，阴翳着脸非常不耐烦，见有人走进便会将长枪抵在那人的额头前，逼他们退回去。
楚琰看着这情景皱眉，道：“这士兵怎么这个态度？百姓困苦，怎的还拿兵器威胁他们？”
段晖：“特殊时刻，必须要以武力镇压。”
楚琰颇为不认可地摇了摇头：“此刻应当给百姓以信心和温暖，镇压是下策。”
段晖不置可否，只让楚琰站于此处继续看。
现在离施粥可能还有段时间，楚琰在角落里踱步，道：“小伍回来了？”
段晖点点头：“嗯。我们离京时便回来了。”
楚琰又转了两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段晖见他这样冷道：“聂臻的教习基本结束，他没有选择回来，而是选择进了清平。”
楚琰惊奇道：“聂大哥也进了清平党？”
此话出口楚琰猛地反应过来，嗔怒道：“段慕宸！你是不是派人打入清平党了？”
段晖瞥了他一眼，淡道：“党派之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正常不过。”
党派之中有细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虽然理是这么个理，但楚琰还是有些火大——自己也是清平的人，段晖这是不信任他么？
于是气呼呼的楚琰狠狠瞪了段晖一眼，坐在一块石头上不说话了。
段晖明知他心里别扭却并没有去管他——阿琰在清平，那么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人照看着，只是目前细作还到不了能接手清平核心事务的级别，只能慢慢来了。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远处总算是有人抬着木桶过来了。
本来围在施粥点的人们轰一下全堵了上去，这条街一瞬间便被堵得水泄不通，到处是灰头土脸的人，人人拿着碗筷抢着往前，丝毫没有谦让之说。
大灾过后活着都是个问题，又有谁会顾忌这么多礼义廉职呢？
楚琰看着疯抢的百姓频频摇头，对段晖道：“不能任凭这些人这么抢，县衙的人怎么都不管管？”
段晖：“我问过这里的士兵了，县衙最初时候派人管过，这些灾民软硬不吃，强行镇压也只是有效一时，下次施粥，照样如此。”
楚琰眼尖，指着外围的一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男子，道：“这人刚刚已经领过了！怎么还去？”
他说着就要去将人揪出来，段晖抢先道：“我去，你待在这儿别动。”
段晖几步横过街道，将那个面容脏兮兮的汉子拽离了人群。
那汉子怒喝一声，反手便要打人，被段晖一脚踹在膝盖上，重重摔在地上。
“鳖孙！你他娘拦老子做甚？”那汉子还在那里骂骂咧咧，段晖又一脚踹在他的肩膀处，直接将人踹出了老远！
那人咳了口血，见段晖不是个好惹的，挣扎着站起来，愤恨地离开了。
这一片乱糟糟的景象让楚琰无比烦躁，他向段晖招了招手，示意他回来。
然后就在这时，段晖突然加速向自己冲过来，大吼道：“躲开！”
楚琰闻言迅速弯腰抱头，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一声骂声和什么东西破空的声音，再后来他只感觉眼前一暗，段晖已经狠狠将身后之人踹飞了！
楚琰听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迅速回头，便见刚刚想要领两次粥的那个男人已经倒在了墙边咳了两大口血不动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木头还在骨碌碌滚着。
楚琰一愣，下意识要往前去查看那人的情况，段晖拦住他，道：“不必看，死了。”
楚琰推开段晖的胳膊，走到那人身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实死了。
陈家安这时带了十几个人匆匆忙忙赶来，看到地上的尸体也是一愣。
“这人是谁？”楚琰问道。
陈家安道：“回大人，这人本是蜀郡的一个地主家纨绔子弟，洪水摧毁了他家族的家业，一家子老小也没了，只剩下个到处惹是生非的他，关了他好几次了。没了也好，省得给所有人添麻烦。”
段晖以为楚琰会质问自己和陈家安的言行，但他没有。
楚琰背对着段晖和陈家安，道：“找个地方埋了吧，拿张草席给他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