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晖额角青筋暴起,一张俊脸黑成了锅底灰,扣住楚琰的手腕将他按在了锦绣蚕丝被中。
楚琰双颊带着醉酒后的酡红,轻挑着一边的眉毛抬头看了看自己被扣着的手腕,嘿嘿开口笑道:“美人儿,怎的力气这么大?都、都把我压疼了!”
段晖近距离看着楚琰异常殷红的唇角和小痣有些呼吸不畅,正要起身将人放开,却冷不丁被楚琰翻身压了上来。
这醉鬼好像已经不认人了,嘴里喊着什么“美人儿”,骑在他身上便要去解段晖的腰封。
段晖震惊之余分神判断他到底是真醉假醉,却被楚琰得了空子一把扯开了衣襟,露出了大片小麦色的胸膛和一个小挂坠。
段晖的瞳孔紧了紧,不待楚琰看清便将他掀翻在一侧,同时劈手往楚琰后颈处一敲,楚琰动作一滞,顿时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段晖松了口气,但也下意识看了眼手掌——怎的用了五分力气,他还是晕了?难道是这小书生的身体太弱了?
看来下次得轻些,把人砍坏了就不好了……
段晖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将小狐狸木雕珍而重之塞进了里衣内。 他把楚琰放平塞到被子里,想了想又将他的外套脱去,这才离开。
宇文虔已经在书房等了。
宸王府的书房像段晖的人一样冷硬,一切不必要的装饰通通没有,显得单调乏味。
他进去时,宇文虔正坐在他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翻看他的废掉的宣纸,整整一沓,全是“糖包”二字。
他见段晖进来也没有翻看人家东西心虚,反而将宣纸一丢,双手撑着上好的紫檀书桌一个跃身跨过,噌一下来到了段晖面前。
宇文虔捏着下巴眯着眼,在段晖的面瘫脸下自上而下扫视了他好几圈,最后悠悠道:“我猜……这小书生就是一直以来让你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了!”
段晖冷漠地推开他,没有否认。
“不是吧?他真的是你的什么糖包?”
段晖没有理他,径直坐在椅子上翻看宇文虔带来的一些卷宗。
“喂!他知不知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急切难耐就认亲去了?”
段晖挑了下灯光,房间顿时亮起来。
“没有。”
宇文虔松了口气,道:“宴会上看那情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段奕真的没有关系。再者,找了他十八年都言无音讯,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你还是小心一些。”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和李衡的关系倒是还算正常,但我怎么就感觉不太舒服呢……”
段晖从卷宗里抬头,突然道:“怎么突然说起李衡了?”
“唉,我和他——”
这话只说道一半,宇文虔和段晖的动作突然顿住,宇文虔更是意味不明地往门窗扫了眼。
段晖却只道:“无妨,说你的。”
宇文虔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我把丞相睡了。”
此言一出,连一向事不关己的段晖神色都有些僵硬和难以言说,窗口处更是传来了一阵不甚清晰的摩擦声,继而归于寂静。
片刻后,宇文虔闷笑出声:“着道儿了吧?”
段晖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就他那点儿小伎俩,还算不上着道。”
宇文虔啧啧两声,不得不为宸王殿下这迷之自信感到无语,同时心中为楚大人默哀了一把。
“对了,这些账本有什么出入吗?我没看出什么啊。”宇文虔带来的,正是记录国库出入的账本。
段晖放下账本揉了揉眉心,道:“确实不对劲儿,有几页关键地方被人裁去了。”
“是谁,能知道吗?”
“先少府寺卿,海印。”
“吆喝,那还真是巧,死无对证啊……”
段晖屈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想起海印在蜀郡丝毫不乱的居所,眼底晦暗不明。
等宇文虔走后,段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临行前和宇文虔在御花园的一番对话。
当时正值九月,虽比不上早春百花的争艳斗奇,但御花园里奇花异草良多,也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突厥进贡的一种奇花“菩提花”,一年四季,终年常开不败。花朵洁白无瑕,嫩黄色的花蕊一吐芬芳,有提神清明之效。更为奇异的是,据说只有在见到真龙天子时,矜贵的菩提花才可开放。
奇花一路跟随突厥使者来到盛京,确不曾有开花的迹象,但种植到御花园中后,未到半旬便一吐芬芳。这在盛京城中被传为了一时佳话,至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
“这御花园就是不一样啊——大气,华贵,典雅……”宇文虔啧啧称奇。
段晖面无表情等着他的下文。
结果宇文虔说到这就没有下文了,因为想不到别的词儿了。他讪笑一声:“就……好看,嘿嘿。”
“你也就这几个词的水平了,能用对便不错了。”
宇文虔:……
他折了一支秋海棠别在耳后,懒洋洋道:“怎么?你怀疑海印的死和康王有关?”
段晖信步走着:“不知。只是,近来段奕老实得很。”
“哦?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宇文虔一路拈花惹草,没怎么走心,“你去呗,我就不跟你去了,皇上给你找的那些个什么御史、巡抚一水儿的酸臭书生,我整天见着他们估计会折寿。”
段晖淡淡应了声,又道:“京城这边——”
“放心放心,我看着!不会有什么大幺蛾子的!给它双翅膀也掀不起多大浪!”
“我担心——”
“行行行停,”宇文虔打断了段晖的话,“我替你说了吧,你担心你不在京城有人会对我和榛儿下手对吧?你也把我想的太弱了,我好歹是跟你出入过沙场的人。再说了,你以为我爹真是吃素的啊,他老人家精着呢!”
宇文虔好歹也是曾经镇国大将军的幺子,又明明白白地站到了段晖这一边,有想法的人多着呢!不过明里暗里一次也没成功过罢了。
“我和你说,我就像一株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段晖点点头,深以为然。
正事儿说完,宇文虔又开始嘴贱:“听说你拒绝了皇后给你介绍的户部员外郎家的小女儿,你到底怎么想的?如今二十有四了吧,我爹和你一般大时,我两个哥哥可都出来了!”
“没怎么想,不想接触外人。倒是你,宇文老将军不给你介绍名门闺秀了?”
说到这,宇文虔立马蔫了。
说亲的倒是不少,可是……可是……自己不喜欢女子啊。这种事又不敢和老将军说,怕他被气得当场驾鹤西去。如今,也只有段晖一人知晓罢了。
“算了吧,我已经没救了。”宇文虔对段晖摆摆手,“我就没想过要找个人,不是谁都和我一样变态的。”
段晖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当初宇文虔告诉自己他不喜欢女子时,他一度遍寻江湖郎中甚至奇人术士——当然是暗地里找,结果却……皆不如人意。
用宇文虔自己的话说:“不劳烦你了。我这辈子,是没救了。”
现在看来,李衡或许会是子衿的一个机会。
段晖将卷宗整理好,到底不放心楚琰一个醉鬼乱跑,起身去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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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琰醉得迷迷糊糊被段晖拖到宸王府时其实已经醒了,就是头还很晕而已,看地面都是打着转的,于是干脆放松了身心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段晖身上——反正自己也不吃亏,顶多被摔在青砖上。
但段晖一路将他拖到了厢房,挂在他身上的时候,楚琰被段晖胸前的一个什么东西硌着了,于是在蜀郡时害他从房顶摔下来的一个模糊挂饰就这么来到了楚琰面前。
楚琰心神一转,双手攀上段晖的脖子便开始似真似假地耍酒疯,谁知衣服都给他扯开了还没等他看清,段晖一掌把他劈了个头晕眼花,趴在被子上起不来了。
他只隐隐约约看到了那确实是一个什么木雕,奈何醉得狠了,还是没有看清。
段晖走后楚琰一把掀起被子气鼓鼓锤了下床。
跟着这面瘫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可不就是为了那个小玩意儿?
大爷的!衣服都脱了,就给他来这个?
楚琰极度不甘心,酒劲儿上头便气冲冲找人去了。
他在府里乱转,好在段晖没有把王府改成迷宫的嗜好,厢房不远处有间房亮着灯光,楚琰便深一脚浅一脚摸了过去。
他正要大喊段慕宸时,却听到了书房里还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这是……宇文虔?
于是楚琰便停下脚步,将脑袋搁在紧闭的窗户上光明正大地偷听。
直到宇文虔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句传来。
“我把丞相睡了。”
楚琰心神一震,顿觉秋意渐浓有些凉飕飕的,他睁大了眼拢了拢里衣,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去了。
他真是醉得厉害了,都出现幻听了……
可怜楚琰身心俱疲还能原路返回,一脸难以置信四仰八叉倒在宽大柔软的榻上,眼一闭睡了过去。
不多久,厢房的门被人推开,来人看到楚琰不甚雅观的睡姿有些眼疼,将他完全敞开的里衣粗暴地拢起来,再一次将人捋平了塞回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