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人离开，李公公也退出去之后，御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楚琰看着显露疲态的段晖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段晖侧倚着椅背，整个左肩垮下去，鲜血泅湿的地方颜色越来越深。可能是因为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的双颊不正常的潮/红，反倒是楚琰因为胃里不舒服而脸色略白。
段晖看了他一眼，抬起右臂示意他过去，道：“怎么？难道还要孤反过来安慰你？”
楚琰慢腾腾挪过去，心中百味杂陈。
“你早就知道有埋伏对不对？所以才不顾礼法把我提前送了回来。”他声音细若蚊喃。
段晖没说话，只是看他慢慢走到了身前。
“你不该让宇文小将军送我回来的，如果他在的话，你——”楚琰神情低靡，如果他在，段晖或许就不会受伤。
段晖却没给他自责的机会，在楚琰靠近的一瞬，他伸长了胳膊一把将楚琰拽到了身侧。
楚琰猝不及防被他带得重心一歪，堪堪避开了他的伤口，跪坐在龙椅上。
段晖可能是扯到了伤口，在楚琰扑过来的同时倒抽一口凉气，脸上表情也有些狰狞。
楚琰被段晖的反应吓得心头猛跳，赶紧去看段晖的伤，却被段晖一下子捉住了手。
他不解地看向段晖，发现这短短一瞬他额头上又是一片细密的汗珠。
楚琰胸口蓦地涌上阵阵酸涩。
段晖有些气喘，他握紧楚琰的手腕带到自己左胸上，把楚琰的手掌贴在了心脏的位置。
“你看，它还好好的。”
掌心下传来一阵有力的心脉跳动，楚琰仔细感受着，等待着，听两人的心跳声渐渐落到一处。
“咳、咳。”段晖见楚琰这样反而有些不自在，轻咳两声打破了这种莫名的气氛。
楚琰睁开眼，有些莫名其妙。
“你刚刚在干什么？”段晖问。
楚琰摇头，心思还在掌心下的温热上。
“闭上眼睛听孤的心跳，还真有小姑娘见到情郎后五分喜欢的样子。”他面上一副云淡风轻，可楚琰知道段晖在打趣自己。
他听了这话没有太大的反应，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手，拇指和食指微微搓了一下，掌心空落落的。
“我像小姑娘吗？小的时候经常有人说我皮肤嫩眼睛大，是投错了男儿身。”楚琰语气淡淡，听不出有没有生气。
没想到楚琰居然是这个反应，段晖微微皱了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并没有觉得你女儿气。”
楚琰“噗嗤”笑出声，道：“我知道，大名鼎鼎的宸王爷也太好骗了吧！”但仔细看的话，那笑意并未达眼底。
段晖还想张口解释，楚琰却不听了，他从案几上端来杨青留下的滋补草药，试了试药温作势要喂他。
段晖任由楚琰不怎么熟练地喂药，纵然药匙磕到了舌头也只是皱眉。
“段慕宸，你怎么会替皇上挡了那一箭呢？”
段晖很快便不耐烦一小口一小口喝这种苦药，自己从楚琰手里抢了药碗来，捏着鼻子仰头一口喝下去，苦得他直皱眉头。
楚琰失笑，从点心盘里拿了一块点心给他，但段晖只是抿了口茶吐掉。
他抬头看着楚琰：“如果我说是恰巧罢了呢？”
楚琰认真看了他一会儿，道：“我不信。”
楚琰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弯弯，像是两颗黑色宝石般深邃而明亮，段晖和他对视片刻，道：“榛儿还很小的时候昭帝和谭家正暗暗较劲，昭帝担心会有人谋害他，便让我看着。”
“看着？”楚琰不明白，为什么先帝会让段晖看着小皇子呢？跟着众矢之的的段晖岂不是更危险？
“你以为我怎么在深宫长大的？”段晖明显反问的语气让楚琰怔愣在原地。
六七年前段晖刚被封为宸王，却被先帝安排在东宫住下，一时间成为各方势力拉拢或者暗杀的对象，先帝在那种时候将皇上交给他，是单纯信任段晖，还是想搞灯下黑，并趁机拿小皇子的安危制约段晖呢？
可惜先人已没……
段晖突然道：“不是不谈公事么？”
楚琰回过神挑挑眉，开口问：“那威武的宸王殿下，被一箭穿肩的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疼。”
楚琰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你怎么不按话本子里写得那样，这时候你得说不疼。”
段晖淡道：“你不是别人，无需藏着掖着。”
楚琰鼻子一酸，笑着凑到段晖左肩处，轻吹了口气。
“那便让为夫给你吹吹，还疼吗？”他抬头，眼神一分戏谑不正经，剩下的都是认真温柔。
段晖看着近在咫尺的楚琰，莫名有些呼吸不畅，就好像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什么东西突然在心里掀起了波涛滚滚，让人想要一起沉浮。
这样温柔的楚琰，很……撩人。
他……并不讨厌，于是训斥的话便哽在喉头没有说出。
两人维持了这种姿势许久，楚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段晖。那眼神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竟让段晖看不透。
他还在演戏么？
就在段晖想要打破这种异样的气氛时，楚琰突然在他开口前又往前坐了坐，小心地避开段晖的伤口，给了他一个拥抱。
“下次你记着跑开，跑得远远的。”